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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隐秘的狂喜

僻静的小巷里,连风都像停了。

林凡背靠着砖墙,墙皮又冷又糙,硌得后背发僵。

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他手里那张纸 —— 轻飘飘的,却沉得让他攥着的手指发紧。

巷外的声响都远得很,自行车铃叮铃、小贩的吆喝、旁人的闲聊,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花,穿不透他周身那股绷得紧紧的劲儿。

他的呼吸又粗又急,吐出来的白气在深秋的冷里凝成小团,散得快。

手指颤着,却又不敢用力,生怕把这可能是宝贝的纸捏坏了、弄脏了。

他盯着纸,看得格外仔细。

纸是老早前的厚纸,带着点纤维感,黄得不均匀,边边角角毛糙得很,还藏着几个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虫蛀小孔。

印刷更是粗,上面戴头巾的人像模糊得没了轮廓,油墨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还沾着几块暗褐色的老污渍。

旁边似乎有外文,可也糊成了一团,认不清。

这纸太旧、太破,看着就该是被扫进垃圾堆的玩意儿。

可林凡揣着的未来记忆,却能从这 “破”

里读出点厚重的年代感 —— 脑子里那点模糊的印象越来越清,他几乎能确定,以前看天价邮票的新闻时,见过类似的纹样,一样的老、一样的粗。

“大龙…… 肯定是大龙…… 要么就是差不多的……”

他嘴唇动着,没出声,眼睛盯着纸太久,红血丝爬满了眼白,酸得要流泪,可他半秒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狂喜像岩浆在胸口里滚,冲得四肢都热了,连脑子都有点发飘,像在做梦。

九分钱?

那堆破烂?

跟这张纸比起来,连尘埃都算不上。

要是…… 要是这真是他想的那种珍邮…… 月底队里的欠款根本不算事,说不定还能成他的 “金山”

,劈开眼前所有的坎儿。

可下一秒,一股冷意猛地浇下来,把狂喜浇得只剩点火星。

怀璧其罪!

这四个字在脑子里炸响,像警钟。

现在是 1977 年,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小镇,他手里攥着的可能是能勾得人发疯的钱!

要是走漏一点风声,赵会计那种人、混混赵海,甚至更厉害的角色,能放过他?

他护不住这东西,搞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他没法说清这纸的来历 —— 从自家垃圾堆里捡的宝贝?

谁信?

搞不好会被当成偷的,或者被有权有势的人直接抢了去。

冷汗又从额角冒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刚才的兴奋没了影,只剩沉甸甸的谨慎,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四下张望。

巷子里还是没人,就风刮着墙角的枯草,沙沙响。

可他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盯着他手里的 “宝贝”



不行,得藏起来,必须保密。

没能力护住它、没找到稳妥的变现法子前,这事不能跟任何人说,连奶奶和爸妈都不行。

不是不信他们,是不能让他们也卷进危险里。

他深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脑子转得飞快。

藏哪儿?

家里?

家徒四壁,没半点隐私,不行。

挖坑埋?

潮了坏了、被老鼠啃了、自己忘了地方,都不行。

目光扫过身上,打补丁的粗布衣服,口袋空空的…… 有了!

他想起穿的旧裤子,裤腰内侧有个妈缝的小内兜,本来是怕丢钱缝的,从来没怎么用过。

就放那儿!

林凡又确认了一遍没人,飞快地把纸夹回硬纸板,没完全合拢,留了点缝,怕压坏了。

接着解了裤腰带,手伸进裤腰摸内兜 —— 兜口小,还浅。

他把硬纸板对折两次,折成小方块,一点点往里塞,费了不少劲才塞进去。

硬纸板硌着皮肤,有点不舒服,可这实实在在的触感,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宝贝,总算贴身藏好了。

他系好裤腰带,往下拽了拽衣服,确保外面看不出异样。

做完这些,才长长吐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又靠回墙上,后背早被冷汗浸得透湿。

累得很,可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兴奋和底气。

前途还是迷,危机也没走,九分钱还是不够还账,可他的心思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卖破烂凑钱的穷小子,身上藏着能掀翻未来的秘密。

这给了他说不清的勇气和信心。

再看手心那九枚脏分币,好像也不一样了。

这不是普通的九分钱,是他用 “宝藏”

换的、能掩人耳目的本钱,是光明正大搞计划的启动资金。

心思一变,看什么都亮堂了。

之前觉得沉得要命的麻袋,现在也顺眼了;那条难走的土路,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林凡站直了,拍掉身上的土,理了理衣服,确定宝贝不会掉出来。

眼神里没了迷茫,多了点沉静的锐劲儿,很坚定。

他拎起空麻袋,大步走出小巷。

混进镇上稀稀拉拉的人里,他的感官好像更灵了。

看两旁的铺子:供销社、杂货店、剃头铺…… 最后停在一个卖杂货和小零食的柜台前。

柜台里的售货员正织毛衣,懒得搭理人。

林凡没在意,目光在柜台里扫。

水果糖用糙糖纸包着,堆在角落;针线包,最小的那种。

他算得仔细,最后递过去八分钱,声音平静,却透着认真:“同志,买五分钱的水果糖,三分钱的针。”

售货员抬眼瞥了他 —— 穿得破,年纪小,眼神却稳得很,有点意外。

没多问,接过钱,数了几块粘在一起、品相最差的水果糖,又拿了个最小包的针,递给他。

林凡小心接过来,水果糖的甜香飘过来,针线包摸着手硬。

这就是他全部的本钱了。

他把糖和针放进空麻袋,拎在手里。

夕阳往西沉,把镇子染成了金红色。

回村的路还是长,可林凡心里烧着一团火。

他迈开步子往家走,脚步比来时轻了不少 —— 不是身子不累,是心里有了希望,有了底气。

可就在他要出镇子、踏上回村的黄土路时,眼角余光瞥见土坡上蹲着几个人,吊儿郎当抽着烟说笑。

其中一个高壮的身影,一脸痞气,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是赵海!

还有他那几个狐朋狗友!

他们怎么在这儿?

像是在等谁?

林凡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麻袋,里面装着他明面上仅有的 “财产”



赵海的目光,好像有意无意,往他这边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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