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隐入尘烟
院墙外那点模糊的说话声和零星狗叫,像根冰针,一下戳破了林凡刚稳住的心神。
不是错觉!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撞得胸腔发疼,血先冲上头顶,又“唰”
地凉下去。
死死贴着土坯墙,眼睛往墙缝里凑,想在浓黑的夜里找出点动静。
可外面只有死静,深秋的风卷着枯叶,窸窸窣窣响,反倒更显诡异。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楚,像有条看不见的蛇,吐着信子舔他的后颈。
是赵海的人!
他们真摸到家门口了!
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林凡不敢想,要是刚才没听见动静,或是家人还在院里,此刻怕是已经被堵个正着!
冲出去理论?
那是自投罗网。
喊救命?
深更半夜,没人敢惹赵海,反而会把他们惹急了当场动手。
极度的怕里,林凡的脑子反倒异常清醒——硬碰硬不行,只能彻底藏起来,像水滴融进海里,让他们找不着。
他屏住呼吸,像尊石像似的贴在墙上听。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再没声音,被窥视的感觉也淡了点。
可他不敢松劲,知道那些人说不定就躲在更深的暗处,等着他露出破绽。
林凡轻手轻脚退进屋,后背蒙了层冷汗,夜风一吹,凉得刺骨。
危机没解除,只是暂时藏起来了。
赵海的阴影,从之前可能撞见的麻烦,变成了实实在在压在家门口的威胁。
看了眼里屋和外屋炕上的家人——不知道是真睡熟了,还是假装睡着不敢出声。
林凡心里一阵后怕,更笃定了要把行踪藏严实的念头,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给这个快散的家添乱。
之前的计划全得推翻。
什么精准找货、高效赚钱,在安全面前都不算数。
他得想个全新的法子,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坐在冰冷的灶膛前,借着窗户破洞透进来的一点星光,林凡开始重新盘算。
眼神亮得像暗夜里找路的狼,锐利又冷静。
时间得错开——凌晨天没亮、正午人歇晌、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出门,越是人少、刮风下雨的坏天气,越适合行动。
路线也得换,绝不能走村里的大路,得记清每道田埂、每条灌溉渠、每片小树林,绕远路,从没人想到的方向进出镇子。
目标也得变,不再盯着值钱却扎眼的金属,破布、废纸、烂塑料,只要安全,什么都收。
身上的衣服要更破,脸上再抹点灰,甚至可以一直戴顶破帽子,把存在感压到最低。
一个“隐入尘烟”
的计划慢慢成型。
他要让自己变成个真正的“隐形人”
,在别人眼皮子边缘活动的拾荒少年,谁都不会多留意。
天还没亮,晨光透着点惨白,凌晨的寒气最重,呵口气就是一团白霜。
林凡已经悄悄起了床。
穿上那件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用草绳胡乱扎在腰上,脸上按计划抹了些灶膛灰。
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奶奶,轻轻推开吱呀响的院门,像道影子似的滑出去,融进黎明前的黑暗里。
没往去镇子的大路走,直接拐向屋后的荒打谷场,顺着一条干了的灌溉渠,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外走。
脚踩在枯草和冻土里,发出的轻响被风吹得没了影。
冷空气吸进肺里,刺得他脑子发醒,所有感官都绷到极致,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次的目标是山脚下的洼里屯——只有十几户人家,偏得快与世隔绝了。
路比去镇子远好几倍,还难走。
等他看到洼里屯那些矮破的房子时,天刚蒙蒙亮,村里才有人起来活动。
他没急着进村,躲在村口枯灌木丛后等。
等大部分人下地、家里只剩老人小孩,村里最清静的时候。
终于等来了时机。
压低帽檐,背着空麻袋快步进村,不吆喝,专找看着最破、或是只有老人在家的院子,轻轻敲门,声音压得极低问有没有废品卖。
比想的还慢,收获也少。
一上午只收到一小捆破渔网、几个歪扭的玻璃瓶、一小袋各色破布。
不值钱,可胜在安全,没人多留意他。
中午太阳正毒,村民大多回家歇晌。
林凡没停,啃了口怀里冰凉的窝头,背着这点收获往回走。
还是走那条灌溉渠,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熟人的路。
汗浸湿了里面的衣服,风一吹又变凉,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疼。
可林凡的心却慢慢定了。
这种藏着的法子虽慢、虽累,却真把他从赵海的威胁里摘出来了些。
像路边的野草,看着不起眼,却能在硬地里扎下根。
快到村时已是傍晚。
他没直接回家,先借着田埂、树林躲着看,确认自家周围和常走的路没可疑的人,才像出来时那样,悄没声地溜进院。
奶奶见他灰头土脸的,背着堆不值钱的破烂,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默默给他热了碗稀粥。
粥里没几粒米,林凡喝着,心里却在算:这些东西能卖一毛多,虽少,却是安全来的。
积少成多,更重要的是,他在赵海眼皮底下,成功“隐身”
走了一趟。
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夜深了,林凡躺在炕上没敢睡实,耳朵竖着,听着窗外的动静。
果然,后半夜最静的时候,院墙外很远的地方,又传来了那种压得极低的说话声——比昨晚更近了些!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还没走!
像闻着味的鬣狗,还在附近绕!
他这“隐身”
的法子,真能骗过这些地头蛇吗?
他们到底要蹲到什么时候?
难道……他们还察觉到了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