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密约(下)(1/2)
从表面看,普鲁士虽然在小站练兵期间与袁慰亭有过较深的接触,可是到了共合之后,其与袁正府的关系,非但没有加深,反倒日渐疏远。
袁慰亭身边的顾问,从普鲁士人换成了扶桑人和扬基人。
曾经担任过总教习的巴森斯爵士,也已经离开京城正府,转到山东讲武堂担任讲官。
正因为有了这位老爹的全方位保护,赵冠侯两年时间内,才没能拿下汉娜的一血。
在外交上,袁慰亭更倾向于阿尔比昂人,他和赵冠侯,与朱尔典的交情很深。
朱尔典在公使团里挥力量,为袁慰亭争取各国支持。
汇丰银行的借款,也是共合正府维持至今的重要支柱。
从以上迹象看,似乎普鲁士跟袁慰亭的友好合作,持续到金国退位即宣告结束。
可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自小站时代建立的交情,又哪是说断就能断得掉的?
北洋宿将,要么在普鲁士留学,要么就是普鲁士教习一手培训出来,彼此之间感情深厚。
扬基南北战争期间,袁正府表面严守中立,实际上,鲁军以雇佣军身份入扬基作战,与阿尔比昂打对台的行为,袁正府表面上装聋作哑,暗地里却给予帮助支持。
其倾向,不问可知。
于袁慰亭而言,继续前金时代的外交方略,与各国实行等距离多支点的外交策略,在钢丝上跳舞,才能保住自己不吃亏。
可是陕西大战所引的后续变化,却打破了袁慰亭的如意算盘。
普鲁士情报人员,在亲眼目睹了战场情况及赵冠侯的立场后,秘密决定换马,这是袁慰亭所想不到的。
目前泰西整体经济疲软的大背景下,普鲁士仍然愿意借出大笔贷款,就是看重赵冠侯的影响力和才干,决定把他扶植成中国第二个袁慰亭。
至于袁慰亭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普鲁士眼里的弃子。
普鲁士之于山东的帮助,核心部分为秘密进行,袁慰亭并不了解。
只是就表面上的帮助,已经让袁大为重视,心动不已。
“你方才提到山东财政时,我就注意到了,确实,现在各省都在闹穷。
山东的生意都要靠外销,海外市场打不开,日子当然就难过。
普鲁士的贷款,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可是长久的层面,我们也要考虑到。”
“大总统,山东的日子,确实比过去紧,但是也没紧到外面传的那种地步。
虽然海外市场不好,但是中国国内的市场,也不无小补。
再说,总有办法可以维持,这笔洋债不借,山东也不至于揭不开锅。
真正的原因,不在于这笔钱,而在于是个表态,现在的时局,我们再想独善其身,怕是很难了。”
袁慰亭点头道:“报纸我也看到了,哈布斯堡王国的皇储遇刺,该国必然要对塞国宣战。
这两国强弱分明,战事没有什么可分析的。
但是塞国背后,亦有强援,加上之前扬基的南北战争彼此之间早有嫌隙。
这次借题挥,如果各自背后的人都下场交锋,大家撕破脸皮,整个泰西,怕是都将陷入兵火之中。”
“正是如此,泰西的事,跟咱们不能说没有关系。
那边打的凶,我们也不好独善其身,怕是总要表个态度。
支持谁,反对谁,都要说清楚才行。
我们借了这笔债,普鲁士就知道,咱们是自己人,不会动咱们的脑筋。
否则,他必然把咱们归为阿尔比昂人的帮手,以我国为敌国,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得和普鲁士抗衡。
他们在华的兵力虽然有限,商业也不算太达,可毕竟是泰西强国,跟他们为敌,不是件明智之事。
别的不说,单说武器,泰西一打仗,我们想买军火,就很不容易。”
“现在我们买军火,已经很难。
跟洋人谈了几次,都没能谈妥。
有意向和咱们做生意的,只有两个国家,一是扶桑,再一个,就是普鲁士。”
袁慰亭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事实上,也瞒不住。
山东目前有三师两旅的编制。
其中两个师由于隶属6军部,军饷和军械,都由6军部负责拨,余者自行负责。
可自从陕西大战结束后,两年时间里,山东得到的泰西洋枪洋炮,仅够武装一个团,如果不是赵冠侯自己有门路,鲁军还得用旧枪旧炮,再不就是用山东兵工厂自产武器。
除去经济上的原因外,各国对于中国的军售限制,也是个重要原因。
担心中国军事展太快,各国开始有意识的限制向中国的武器出口。
共合采购武器越来越难,有钱也未必买的到东西,更要承担高价勒索。
这次普鲁士游说袁慰亭的条件之一,则是条约中约定的武器弹药,山东只能得到七成,剩余三成直接运到津门,交由袁慰亭自行分配。
另外将以极低廉的价格,向袁慰亭出售足以武装四个师的军火。
另外,将有总数过三百兆的贷款放给袁慰亭,共合正府只需要还本,利息,则由山东方面支付。
单这两个条件,足以打动袁慰亭,可真正一锤定音的,则是第三条“普鲁士政府支持中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适合本国的政体。
不论任何政体,普鲁士都会视其为朋友。”
袁慰亭当然知道,一旦普鲁士站在自己这边,带来的,将是何等强大的影响。
一个泰西列强,无条件支持自己,那么自己所筹划的大事……或许,将会变的不那么困难。
当然,普鲁士下这么大血本,也自有所求。
泰西一旦开战,其影响恐怕不是一国胜负,而是整个世界的格局。
这一宝押对,自可分肉喝汤,如果押空……那怕是要倾家荡产。
即使不谈其他各国态度,单说条约条款,实际与抵押山东也无区别。
一旦条约订立,自己在舆论上,肯定要承担极大的压力。
即使是山东自己订立这份和约,自己也要出来背书,到时候依旧是推车撞壁的局面。
所以摆在袁慰亭面前的路,实际只有两条,要么同意这份和约,接受普鲁士的好意,要么彻底拒绝,两下的局面,等于是彻底撕破脸皮。
未来,不但普鲁士不是自己的援手,反而可能成为敌国。
自己所能依靠的,就是阿尔比昂、扶桑那一派的力量。
赵冠侯道:“大总统,军火的事情,也不能算做全部因素。
即使我们买不到洋械,也可以将就。
卑职所考虑的,是我们的邻居。”
“扶桑人?”
“正是如此。
泰西现在的局势,阿尔比昂人能在我国施加的影响,已经很弱了。
靠他们束缚扶桑人,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可靠。
再者,扶桑人一旦和阿尔比昂人交涉,我们,很可能被当做交换的筹码,被抛弃出去。”
赵冠侯毫不讳言“扶桑人对山东垂涎已久,在山东搞小动作已经不是一次。
阿尔比昂人为了获取扶桑的联合,很可能与他们订立不利于我的条款。
到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就要单独面对这个强国的压力。
假设我们和普鲁士定立条约,山东实际上,就成了普鲁士的利益范围,那么别人再想动我们的时候,普鲁士,第一个就要出来说话。
固然其在东方的力量,未必可以制约扶桑,但是这总是一枚筹码。
有这枚筹码在手里,我们在和扶桑以及阿尔比昂谈条件的时候,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至少,可以让他们有所顾忌。”
袁慰亭思忖了片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现在不是前金的时代,我们要考虑的,有舆论,也有民意。
毕竟现在是共合,议员们肯定会说话的。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抵押的又是山东所有已知矿藏及铁路、运河。
换句话说,于山东而言,共合的主权大受损失,一下子,仿佛山东什么都变成了洋人的。
他们能不能答应,你要想清楚。”
赵冠侯叹了口气,“他们是百姓,所要顾虑的,就是自己的生活。
生活不如意了,就要骂娘,看到什么不顺心,也可以先骂了再说。
大总统,却不能活的像他们这么洒脱。
您是一国之主,要考虑的是全盘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