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白衣少女(1/8)
杨过轻轻推开窗门,闪身走进姬皮二道房中,但见炕上放着两个包裹,拿起一个包裹一掂,裹面有二十来两银子,心想:“正好用作盘缠。”
当下揣在怀□。
另一个包裹四尺来长,却是包着两柄长剑。
他分别拔出,使重手法将两柄剑都折断了,重行还归入鞘,再将包裹包好,正要出房,转念一想,拉开裤子,在二道被窝中拉了一大泡尿。
耳听得有人上墙之声,知道这两个道士的轻身功夫也只寻常,不能一跃过墙,须得先跳上墙头,再纵身下地,当下闪身回房,悄悄掩上房门,两个道人竟然全无知觉。
杨过俯耳于墙,倾听隔房动静。
只听两个道人低声谈论,对明日比武之约似乎胜算在握,一面解衣上炕,突然皮清玄叫了起来:“啊,被窝中湿漉漉的是甚么?
啊,好臭,姬师兄,你这么懒,在被窝中拉尿?”
姬清虚啐道:“甚么拉尿?”
接着也大叫了起来:“那□来的臭猫子到这儿拉尿。”
皮清玄道:“猫儿拉尿那有这样多?”
姬清虚道:“咦,奇怪……哎,银子呢?”
房中霎时一阵大乱,两人到处找寻放银两的包裹。
杨过暗暗好笑。
只听得皮清玄大声叫道:“店伴儿,店伴儿,你们这□是黑店不是?
半夜三更偷客人银子?”
两人叫嚷了几声,那店伴睡眼惺忪的起来诣问。
皮清玄一把抓住他胸口,说他开黑店。
那店伴叫起撞天屈来,惊动了客店中掌柜的、烧火的、站堂的都纷纷起来,接着住店的客人也挤过来看热闹。
杨过混在人丛之中,只见那店伴大逞雄辩,口舌便给,滔滔不绝,只驳得姬皮二道哑口无言。
这店伴生性最爱与人斗口,平素没事尚要撩拨旁人,何况时有人惹上头来,更何况他是全然的理直气壮?
只说得口沫横飞,精神越来越旺。
姬皮二道老羞成怒,欲待动手,但想到教中清规,此处是终南山脚下,怎敢胡来?
只得忍气吞声,关门而睡。
那店伴兀自在房外唠叨不休。
次日清晨,杨过起来吃面,那多嘴店伴过来招呼,口中喃喃不绝的还在骂人,杨过笑问:“那两个贼道怎么啦?”
店伴得意洋洋,说道:“直娘贼,这两个臭道士想吃白食、住白店,本来瞧在重阳宫的份上,那也不相干,可是他们竟敢说我们开黑店。
今儿天没亮,两个贼道就溜走了。
哼,老子定要告到重阳宫去,全真教的道爷成千成万,那一个不是严守清规戒律?
这两个贼道的贼相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定要认了他们出来……”
杨过暗暗好笑,又挑拨了几句,给了房饭钱,问明白去豺狼谷的路径,迈步便行。
转瞬间行了三十余里,豺狼谷已不在远,眼见天色尚只辰初。
杨过心道:“我且躲在一旁,瞧姑姑怎生发付那些歹人。
最好别让姑姑先认出我来。”
想起当日假扮庄稼少年耍弄洪凌波之事,心下甚是得意,决意依样葫芦,再来一次,当下走到一家农舍后院,探头张望,只见牛栏中一条大牯牛正在发威,低头挺角,向牛栏的木栅猛撞,登登大响。
杨过心念一动:“我就扮成个牧童,姑姑乍见之下,定然认我不出。”
他悄悄跃进农舍,屋中只有两个娃娃坐在地下玩土,见到了吓得不敢作声。
他找了套农家衣服换上,穿上草鞋,抓一把土搓匀了抹在脸上,走近牛栏,只见壁上挂着一个斗笠戴起,拿一条草绳缚在腰间,将短笛插在绳□,然后开了栏门。
那牯牛见他走近,已在荷荷发怒,一见栏门大开,登时发足急冲出来,猛往他身上撞去。
杨过左掌在牛头上一按,飞身上了牛背。
这牯牛身高肉壮,足足有七百来斤重,毛长角利,甚是雄伟,一转眼已冲上了大路。
它正当发情,暴躁异常,出力跳跃颠□,要将杨过震下背来。
杨过稳稳坐着,极是得意,笑叱道:“你再不听话,可有苦头吃了。”
提起手掌,用掌缘在牛肩上一斩。
这一下他只使了二成内力,可是那牯牛便已痛得抵受不住,大声□叫,正要跃起发威,杨过又是一掌斩了下去。
这般连斩十余下,那牯牛终于不敢再行倔强。
杨过又试出只要用手指戳它左颈,它就转右,戳它右颈,立即转左,戳后则进,戳前即退,居然指挥如意。
杨过大喜,猛力在牛臀上用手指一戳,牯牛向前狂奔,竟是迅速异常,几若奔马,不多时穿过一座密林,来到一个四周群山壁立的山谷,正与那店伴所说的无异。
当下跃落牛背,任由牯牛在山坡上吃草,手中牵着绳子,躺在地下装睡。
他不住望着头顶太阳,只见红日渐渐移到中天,心中越来越是慌乱,生怕小龙女不理对方的约会,竟然不来。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那牯牛不时发出几下鸣声。
突然山谷口有人击掌,接着南边山后也传来几下掌声。
杨过躺在坡上,跷起一只泥腿,搁在膝上,将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右眼在外。
过了一会,谷口进来三个道人。
其中两个就是昨日在客店中见过的姬清虚与皮清玄,另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甚矮,想来就是那个甚么“申师叔”
了,凝目看他相貌,依稀在重阳宫曾经见过。
跟着山后也奔来两人。
一个身材粗壮,另一个面目苍老,满头白发,两人都是乞丐装束,自是丐帮中的韩陈二人。
五人相互行近,默默无言的只一拱手,各人排成一列,脸朝西方。
就在此时,谷口外隐隐传来一阵得得蹄声,那五人相互望了一眼,一齐注视谷口,只听得蹄声细碎,越行越近,谷口黑白之色交映,一匹黑驴驮着一个白衣女子疾驰而来。
杨过遥见之下,心中一凛:“不是姑姑!
难道又是他们的帮手?”
只见那女子驰到距五人数丈处勒定了黑驴,冷冷的向各人扫了一眼,脸上全是鄙夷之色,似乎不屑与他们说话。
姬清虚叫道:“小丫头,瞧你不出,居然有胆前来,把帮手都叫出来罢。”
那女子冷笑一声,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眉月,银光耀眼。
姬清虚道:“我们这□就只五个,你的帮手几时到来,我们可不耐烦久等。”
那女子一扬刀,说道:“这就是我的帮手。”
刀锋在空中划过,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此言一出,六个人尽皆吃惊。
那五人惊的是她孤身一个女子,居然如此大胆,也不约一个帮手,竟来与武林中的五个好手比武。
杨过却是失望伤痛之极,满心以为在此必能候到小龙女,岂知所谓“白衣美貌女子”
,竟是另有其人,斗然间胸口逆气上涌,再也难以自制,“哇”
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那六个人却也吃了一惊,但见是山坡上一个牵牛放草的牧童,自是均未在意,料来乡下一个小小孩童受了甚么委屈,因而在此啼哭,姬清虚指着那姓韩的道:“这位是丐帮中的韩英雄。”
指着那姓陈的道:“这位是丐帮中的陈英雄。”
又指着“申师叔”
道:“我们师叔申志凡道长,你曾经见过的。”
那女子全不理睬,眼光冷冷,在五人脸上扫来扫去,竟将对方视若无物。
申志凡道:“你既只一人来此,我们也不能跟你动手。
给你十日限期,十天之后,你再约四个帮手,到这□相会。”
那女子道:“我说过已有帮手,对付你们这批酒曩饭袋,还约甚么人?”
申志凡怒道:“你这女娃娃,当真狂得可以……”
他本待破口喝骂,终于强忍怒你,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古墓派的?”
那女子道:“是又怎样?
不是又怎样?
牛鼻子老道,你敢跟动手呢还是不敢?”
申志凡见她孤身一人,却是有恃无恐,料得她必定预伏好手在旁,古墓派的李莫愁却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于是说道:“姑娘,我倒要请问,你平白无端的伤了我派门人,到底是甚么原因?
倘若曲在我方,小道登门向你师父谢罪,要是姑娘说不出一个缘由,那可休怪无礼。”
那女子冷然一笑,道:“自然是因你那两个牛鼻子无礼,我才教训他们。
不然天下杂毛甚多,何必定要削他们两个的耳朵?”
申志凡愈是见她托大,愈是惊疑不定。
那姓陈乞丐年纪虽老,火气却是不小,抢上一步,喝道:“小娃娃,跟前辈说话,还不下驴?”
说着身形幌处,已欺到黑驴跟前,伸手去抓她右臂。
这一下出手迅速之极,那女子不及闪躲,立时被他抓住,她右手握刀,右臂被抓,已不能挥力挡架。
不料冷光闪动,那女子手臂一扭,一柄弯刀竟然还是劈了下来。
那陈姓乞丐大骇,急忙撒手,总算他见机极快,变招迅捷,但两根手指已被刀锋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