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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侠之大者(2/8)

但要迫得公孙止露出破绽,非但武功必须胜过,尚得熟知他所有招数,方能于十余招之前,对他诸般后着应变料得清清楚楚,逐步引导他走上失误之途,此节唯裘千尺所能,杨过却是只明其理,无力自为,当下听着她的指点,剑光霍霍,向公孙止前后左右一阵急攻,二十余招后,公孙止腿上又中一剑。

这一剑着肉虽然不深,但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几有五六寸长。

公孙止心想:“这男女二人并力守护,急切间伤不得这姓杨的小子,再斗下去,有那老乞婆在旁指点,我须丧身在这小贼的剑下。”

当年他为了自己活命,曾将心爱的刺死,此时事在危急,也已顾不得小龙女,当下黑剑幌动,刷的一刀,向小龙女肩头急砍。

杨过一惊,挺剑代她守护,猛听得裘千尺叫道:“刺他腰下。”

杨过一怔,心想:“姑姑此时受攻,我如何能不救?

但裘老前辈每次指点均有深意,想来这是一招围魏救赵的妙着。”

心念甫动,长剑已然圈转,疾刺公孙止右腰。

忽听得小龙女“啊”

的一声叫,右臂受创,呛□一声,淑女剑掉在地下。

公孙止黑剑斜掠,挡开了杨过一招。

杨过大惊,急叫:“你快退开,我一个人对付他。”

他这一动情关注,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小龙女受伤不轻,只得退下,撕衣襟裹伤。

杨过奋力拚斗,对裘千尺的指点失误甚是恼怒,向她怒目横了一眼。

裘千尺冷笑道:“你怪我甚么?

我只助你杀敌,谁来管你救人?

哼哼,这姑娘的死活与我有甚相干?

她死了倒好!”

杨过怒道:“你两夫妻真是一对儿,谁都没半点心肝!”

裘千尺冷笑一声,也不动怒,脸上神色自若,静观二人剧斗。

杨过斜眼向小龙女一瞥,见她靠在椅上,撕衣襟包扎伤口,料想并无大碍,精神一振,剑招忽变,自全真剑法变为玉女剑法。

公孙止见他的剑法本来稳重端严,突然间轻灵跳脱,丰姿绰约,登时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心下微感奇异,暗想:“此人诡计多端,又在捣甚么鬼了?”

但接招之下,只觉对方剑法吞吐激扬,宛然名家风□,与小龙女适才所使正是一路,登时疑心尽去,当下金刀黑剑同时攻了上去。

十余招后,杨过又渐落下风,给公孙止逼得不住倒退。

裘千尺屡次出言指点,但杨过恼她有意损伤小龙女,对她呼叫宛似不闻,暗道:“谁要你来罗唆?”

刷刷刷刷四剑,长声吟道:“良马既闻,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

口中长吟,剑招配合了诗句,挥舞得潇洒有致。

公孙止一呆,道:“甚么?”

杨过又吟道:“风驰电逝,蹑景追飞。

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诗句是四字一句,剑招也是四招一组,吟到“风驰电逝,蹑景追飞”

时剑去奇速,于“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这句上却是迅猛之余,继以飘逸。

公孙止从没见过这路剑法,听他吟得好听,攻势登缓,凝神捉摸他诗中之意,心知他剑招与诗意相合,只要领会了诗义,便能破其剑法。

只听他又吟道:“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这几句诗吟来淡然自得,剑法却是大开大阖,峻洁雄秀,尤其最后两句剑招极尽飘忽,似东却西,绉上击下,一招两剑,难以分其虚实。

小龙女此时已裹好创口,见杨过的剑法使得好看,但从未听他说起过,不禁问道:“过儿,这是甚么剑法,谁教你的?”

杨过笑道:“我自己琢磨的,姑姑你说好么?

前几日我躺着养伤,床边有一本诗集,我看到这首诗好,就记下了。

朱子柳前辈在英雄宴上以书法化入武功,我想以诗句化入武功,也必能够。”

小龙女道:“很好啊……”

忽听得金轮法王赞道:“杨兄弟,你这份聪明智慧,真叫老衲佩服得紧。

下面几句自然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

公孙止心念一动:“这和尚在指点我。”

当下也不及细想这和尚是何用意,但想“俯仰自得”

必是上一剑之后紧接下一剑,当即挥黑剑先守上盘,金刀却从中盘疾砍而出。

金轮法王文武全才,虽然僻居西藏,却于汉人的经史百家之学无所不窥,他听了杨过所吟之诗,早知下句,便先行说了出来,想借公孙止之手将他除去。

这一次公孙止果然抢到先着,杨过剑招未出,已被他尽数封住去路,锯齿金刀却从中路要害斫来。

好在杨过听到法王吟诗,也早防有此着,竟不再使自创的四言诗剑法,长剑横守中盘,左手中指铮的一声,在金刀背上一弹。

公孙止只感手臂一震,虎口微微发麻,心下吃惊:“这小子的古怪武功真多。”

杨过这一弹正是黄药师所传的弹指神通功夫,只是他功力未够,未能克敌制胜,这一下若是让黄药师弹上了,公孙止的金刀非脱手不可。

但只这么一弹,杨过已于瞬息间从下风抢回上风,长剑飞舞,再使黄药师所授“玉箫剑法”



这玉箫剑法与弹指功夫均以攻敌穴道为主,剑指相配,精微奥妙,饶是他功夫未纯,一阵急攻,却也使公孙止招架不易。

此时裘千尺又在旁呼喝:“他剑刺右腰,刀劈项颈!”

“他剑削右肩,刀守左胁。”

竟将公孙止每一路招数都先行喝了出来。

如此一来,杨过自是有胜无败,他不再长吟,法王便无法知他剑意。

公孙止的阴阳双刃虽系家传武学,但经裘千尺去芜存菁、创新补阙,大大的整顿过一番,他所使招数自是尽在裘千尺料中,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给她先行叫破。

斗到酣处,蓦听得裘千尺叫道:“他刀剑齐攻你上盘。”

这句呼喝时刻拿捏得极是阴毒,恰好公孙止刀剑已出,难以中途改变,杨过却有余裕抵挡。

杨过低头疾趋,横剑护背,左指已戳到了对方脐下一寸五分处的“气海穴”



杨过一指得手,心中大喜,料想敌人必受重创,岂知公孙止飞出一腿,竟向他下颚踢到。

杨过一惊,向旁急窜数尺,才想起此人身上穴道极奇,先前用金铃索打他穴道,明明打中,此人却似一无所觉,微一沉吟间,公孙止刀剑又已攻上。

但听裘千尺叫道:“他刀剑交叉,右剑攻左,左刀砍右。”

杨过不遑多想,当即竭力抵御。

依二人功力而论,杨过早已不敌,全赖裘千尺抢先提示,点破了公孙止所有厉害招数。

此时二人翻翻滚滚,已拆了七八百招,谷中诸子弟固然瞧得心惊胆战,而潇湘子等众手也是目眩神驰,猜不透这场激战到底谁胜谁败。

刀光剑影之中,公孙止张口喘气,杨过汗透重衣,二人进退趋避之际均已不如先前灵动。

公孙绿萼心想再斗下去,二人必有一伤,她固不愿杨过斗败,却也不忍眼见父亲身受损伤,低声向裘千尺道:“妈,你叫他们别打啦,大家来评评理,说个谁是谁非。”

裘千尺“哼”

了一声,道:“斟两碗茶过来。”

绿萼心中烦乱,但依言斟了两碗茶,抢到母亲面前。

裘千尺举起双手,取下了包在头顶的那块血布。

她脑门撞柱流血,小龙女撕下了衣襟替她包扎,此时取下包布,头顶又有鲜向流出。

绿萼惊道:“妈!”

裘千尺道:“死不了!”

将血布抛在膝头,双手各接一只茶碗,每手四指持碗,拇指却浸入了茶水之中,满指鲜血都混入茶内。

她随手轻幌,片刻间鲜血便不见痕迹,叫道:“都斗得累了,喝一碗茶再打!”

对绿萼道:“送茶去给他们解渴,一人一碗。”

绿萼知道母亲对父亲怨毒极深,料想她决无这般好心,竟要送茶给他解渴,此举多半会对父亲不利,但两碗茶是自己所斟,其中绝无毒药,又是一般无异,想来母亲是体惜杨过,但父亲倘若无茶,便决计不肯住手,杨过这碗茶仍是喝不到,眼见两人确是累得狠了,当下走到厅心,朗声说道:“请喝茶罢!”

公孙止与杨过早就口渴异常,听得裘千尺的叫声,一齐罢手跃开。

绿萼将茶盘先送到父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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