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绝情幽谷(4/8)
只听喀喇一响,一张椅子登时被钢杖打得粉碎,杖身却已被潇湘子左手抓住,左足踏定,同时大剪张开,已将樊一翁颏下长须挟入刃口,只须剪刀一合,这丛美髯就不保了。
那知道樊一翁留下这把长长的胡子,其实是一件极厉害的软兵刃,用法与软鞭,云帚,□子锤是同一的路子,只见他脑袋微幌,胡子倒卷,早已脱出剪口,倒反过来卷住剪刀,脑袋向后一仰,一股大力将剪刀往上扯夺。
潇湘子大叫:“啊哟,老矮子,你的胡子真是厉害,我潇湘子可服了你啦。”
一个长须缠住剪刀,一个左手抓住钢杖,一时纠缠不决。
潇湘子哈哈大笑,只叫:“有趣,有趣!”
突然大门口灰影幌动,一条人影迅捷异常的抢将进来,双掌齐出,突往潇湘子背后推去。
谷主喝道:“是谁?”
眼见这一下偷袭又快又猛,势必得手,潇湘子左掌放杖回转,往敌人肘底一托,立时便将他掌力化解了。
那人怒道:“贼□鸟,跟你拚个你死我活!”
杨过等向他望去,惊奇不已,同声叫道:“潇湘子!”
原来这进门偷袭的人却也是潇湘子。
何以他一人化二?
又何以他向自己的化身袭击?
众人一时都是茫然不解。
再定神看时,与樊一翁纠缠的那人月明穿着潇湘子的服色,衣服鞋帽,半点不错,脸孔虽然也是僵□一般,面目却与潇湘子原来的相貌全然不同。
后来进厅那人面目是对了,却穿了谷中众人所服的绿衫绿裤,只见他双手犹如鸟爪,又向拿剪刀的潇湘子背心抓去,叫道:“施暗算的称甚么英雄好汉?”
樊一翁斗见来了帮手,那人穿的虽是谷中服色,却非相识,微感惊讶,绰杖退在一边,但见两个僵□一般的人砰砰□□,斗在一起。
杨过此刻早已猜到,持剪刀那人定是偷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又掉换了潇湘子的衣衫,混到大厅中来胡搅,只因潇湘子平时的面相就和死人一般,初时谁都没瞧出来。
杨过虽然时戴人皮面具,但戴上之后的相貌如何,自己却是不知,程英戴了面具的模样他又不敢多看,竟被这人瞒过。
他凝神看了片刻,认明了持剪刀那人的武功,叫道:“周伯通,还我的面具剪刀。”
说着跃到厅心,伸手去夺他手中大剪。
原来此人正是周伯通。
他一个没留神,给绝情谷的四弟子用渔网擒住。
但他神通广大,四人微一疏忽,立时被他破网逃出。
他躲在山石之后,存心要在谷中闹个天翻地覆,却见杨过等一行六人到来。
到得晚间,他暗施偷袭,点了潇湘子的穴道,将他移出石屋,除了他的衣服自行穿上。
只因他轻功了得,来去无踪,潇湘子固然在睡梦中着了他的道儿,连法王等也是浑然不觉。
周伯通换过衣服之后,回到石屋中在杨过身畔卧倒,顺手偷了他背囊中的剪刀与面具。
次晨众人醒转,竟然均未发觉。
潇湘子穴道被点,忙运内力自通,但周伯通点穴的手法厉害,直至三个时辰之后,四肢方能运转如意。
那时他身上只剩下贴肉的短衫小衣,自是恼怒已极,见到谷中一个绿衫子弟走过,立即将之打倒,换了他的衣裤鞋袜,赶到大石屋中来。
只见一人穿了自己的衣服正与樊一翁恶斗,当真是怒不可遏,连挥双掌,恶狠狠的向他扑击。
周伯通见杨过上来抢夺剪刀,当即运起左右互搏之技,左掌忽伸忽缩,对付杨过,右手剪子或开或合,却将潇湘子逼得不敢近身。
那大剪刀张开来时,剪刃之间相距二尺来长,若是给他挟中头颈,收劲一合,一个脑袋登时就得和脖子分了家。
潇湘子虽然狂怒,却也不敢轻率冒进。
公孙谷主当见周伯通与樊一翁相斗之时,已是暗中惊佩,待见他双手分斗二人,宛然便是一人化身为二一般,自己所学的一门阴阳双刃功夫与此略有相似之处,可怎能当真如他这般一心二用?
又见潇湘子双爪如铁,出招狠辣,杨过却是风仪□雅,姿形端丽,举手投足间飘飘有出尘之想,寻思:“天下之大,能人辈出。
两个老儿固然了得,这少年功力虽浅,身法拳脚却也秀气得紧。”
当下朗声说道:“三位且请住手。”
杨过与潇湘子同时向后跃开,周伯通拉下人皮面具,连剪刀向杨过掷去,叫道:“玩得够了,我去也!”
双足一登,疾往梁上窜去。
谷中弟子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无不哗然。
公孙绿萼叫道:“爹爹,便是这老头儿!”
周伯通横骑梁上,哈哈大笑,屋梁离地有三丈来高,厅中虽然好手甚多,但要这般一跃而上,却均自愧不能。
樊一翁是绝情谷的掌门大弟子,年纪还大过谷主,谷中除谷主之外数他武功第一,今日连遭周伯通戏弄,如何不怒?
他身子矮小,精于攀援之术,身形纵起,已抱住了柱子,犹似猿猴般爬了上去。
周伯通最爱有人与他胡闹,眼见樊一翁爬上凑趣,正是投其所好,不等他爬到梁上,已伸出手来相接。
樊一翁那知他存的是好心,见他右手伸出,便伸指直戳他腕上“大陵穴”
。
周伯通手腕上微有知觉,立即闭住穴道,放松肌肉。
樊一翁这一指犹如戳在棉花之中,急忙缩手,周伯通手掌疾翻,在他手背上拍的打了一下,声音极是清脆,叫道:“一箩麦,二箩麦,哥哥弟弟拍大麦!”
樊一翁怒极,脑袋一幌,长须向他胸口疾甩过去。
周伯通听得风声劲急,左足一撑,身子□开,左手攀住横梁,全身悬空,就以打秋千般来回摇幌。
潇湘子心知樊一翁决非他的对手,纵然自己上去联手而斗,也未必能胜,转头向尼摩星和马光佐道:“尼马二兄,这老儿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实是欺人太甚。”
尼摩星性子暴躁,受不得激,马光佐脑筋迟钝,是非不明,听他说“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
,只道当真如此,齐声怒吼,纵身跃向横梁,去抓周伯通双脚。
周伯通左一脚,右一脚,踢向尼马二人手掌。
潇湘子向尹克西冷冷的道:“尹兄,你当真是袖手旁观吗?”
尹克西微微一笑,说道:“潇湘兄先上,小弟愿附骥尾。”
潇湘子一声怪啸,四座生寒,突然跃将起来。
但见他双膝不弯,全身僵直,双臂也笔直的前伸,向周伯通小腹抓去。
周伯通见他双爪袭到,身子忽缩,如□奴般卷成一球,抓住横梁的左手换成了右手。
潇湘子双爪落空,在空中停留不住,落下地来。
他全身犹似一根硬直的木材,足底在地下一登,又窜了上去。
樊一翁在横梁上挥须横扫,潇湘子、尼摩星、马光佐三人此起彼落,此落后起,不住高跃仰攻。
尹克西笑道:“这老儿果真身手不凡,我也来赶个热闹。”
伸手在怀中一探,斗然间满厅珠光宝气,金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条软鞭。
这软鞭以金丝银丝绞就,镶满了珠玉宝石,如此豪阔华贵的兵刃,武林中只怕就此一件而已。
金丝珠鞭霞光闪烁,向周伯通小腿缠去。
杨过瞧得有趣,心想:“这五人各显神通围攻老顽童,我若不出奇制胜,不足称能。”
心念一动,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学着潇湘子般怪啸一声,拾起樊一翁抛在地下的钢杖,一撑之下,便已借力跃在半空。
钢杖本已有一丈有余,再加上这一撑,他已与周伯通齐头,大叫:“老顽童,看剪!”
大剪刀往他白胡子上剪去。
周伯通大喜,侧头避过剪刀,叫道:“小,你这法儿有趣得紧。”
杨过道:“老顽童,我没得罪你啊,干么开我玩笑?”
周伯通笑道:“有来有往,你半点也没吃亏,反而占了便宜。”
杨过一怔,道:“甚么有来有往?”
周伯通笑道:“现下我要卖个关子,不跟你说。”
眼见尹克西的金龙鞭击到,当即伸手抄去。
尹克西软鞭倒卷,欲待反击对方背心,身子却已落了下去。
周伯通道:“你这根死赤练蛇,花花绿绿的倒也好玩。”
此时樊一翁的长须也已挥将过来,他双手攀住横梁,全凭一把胡子击敌。
周伯通笑道:“大胡子原来还有这用处?”
学他模样,也将颏下长须甩将过去,但他胡子既远较樊一翁的为短,又没在胡子上练过功夫,这一甩全不管用,刷的一下,却给对方胡子打中了脸颊,脸上登时起了丝丝红痕,热辣辣的好不疼痛,若非他内力深厚,登时就会晕去。
老顽童吃了一下苦头,却不恼怒,对樊一翁反大生钦佩之意,说道:“长胡子,我的胡子不及你,我认输,咱们不必比了。”
樊一翁一招得手,却是见好不收,又是一胡子甩将过去。
周伯通不敢再用胡子去和他对战,左手使出“空明拳”
拳招,虚飘飘的挥拳打出,拳风推动樊一翁的胡子向右甩去,适逢马光佐纵身攻到,长胡子正好拂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