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51)(2/3)
清楚这一切,却并不代表韩铉愿意忍耐到自己拥有功名的那一天。
因而他与王家诸嫡子的关系都不太好。
不过韩铉与王栴的关系恶劣,倒也不只是嫡庶的问题,也是跟皇帝有关。
韩铉只是在金陵时,只为太后该不该归政,便与王栴斗了好几次嘴。
如今皇帝成了王家的女婿,却被软禁于宫中,只要一见面,王栴都少不了跟韩铉为此事吵上一段。
王安石正在与韩冈说话,王厚在旁作陪,韩钟兄弟通了名后,一时没被叫进去,坐在外厅说话没两分钟,韩铉就又跟王栴争上了。
王檀不豫之色溢于言表,韩锦则似懂非懂,茫然的看着韩铉和王栴,只有韩钟百无聊赖,一边喝着茶,一边悠然听着两人来回如拉锯似的争执。
“……等你觐见过天子再说……”
“小弟没见过皇帝,所以不敢妄言。
想来表哥是见过的。”
“只有幸觐见过一次。
皇帝少年睿智,更是谦怀大度,绝非谣言所诬之昏君。”
“只见过一回,便比日夜相处的太后,自幼教导的宰相都看得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样?
什么时候表兄出月旦评?”
“天子有何疏失之处,做臣子的也该苦劝,岂能行悖逆之事?”
“刑有五等,笞杖徒流死,什么样罪应的对什么样的刑。
要是皇帝的过错,是劝诫便可,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境地。
须知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怨不得人。”
“草芥寇仇,此无君无父之言!”
“君岂得与父相比?
子承父血,无父则无子,故父责子,子不得怨。
人君于臣有何功,可与父子相比?”
“父生之,君食之。
君父、君父,君父自古并称。”
“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
呵……此伪作尔。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这是太祖亲笔。
种粮者,民也。
纳粮者,民也。
食天下者,民也。
正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姑父不得先帝之用,岂有今日之煊赫?!”
“表兄你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嘛。
用则尽心报之,不用则如陌路。
若皇帝无故轻贱之,那就是仇人了。
先帝以国士待家严,家严遂以国士报之。
而皇帝不念家严擎天保驾之功倒也罢了,连十几年来的护持之劳都不念了,家严只是让他回去反省,已是念在先帝旧德。
何况此事太后亦赞同,以母责子,天经地义。”
“只恐太后为人所惑。”
“这是表兄的想法,还是外公和舅父的?”
“四哥!”
韩钟突然出了声。
就是亲如兄弟,立场相悖也是正常,吵吵架也没打紧,反正都还是未入朝堂的闲人,在家里怎么吵都没影响。
但把家长扯出来就不对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闲得要打哈欠的韩钟也不得不出言提醒。
韩铉也自知失言,忙抛开质问,“表兄应该知道,唐太宗大行之前,斥李绩,贬遂良,非李、褚有罪,实是太宗欲使高宗有恩于二臣。”
其实反过来,褚遂良和李绩【即徐世绩,赐姓李,避太宗讳,故名李绩】
这么一起一落之后,也能安心辅佐高宗。
因为他们知道,受了新皇帝的恩惠,就是他的体己人了,不用担心自身安危,也可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
就像一个仪式,参与者和围观者都是知道毫无意义,完全是自欺欺人,却又不能不做。
“曾有人建议唐太宗诈怒以测臣子心性,唐太宗却说,欲使臣子赤心奉上,自己却要用诈术相待,岂不是南辕北辙?
可如此英明睿智的皇帝,临死前还是要施展一下诈术。
此何故也?”
王栴口舌便给不如韩铉,而想要在不大肆攻击太后、宰相的情况下为天子辩解,又非易事,故而每每输给韩铉。
到最后,王栴就只能跟韩铉两人相互瞪着眼,都快成了乌眼鸡。
王檀有些发急,而韩钟安安然然的喝着茶,自家兄弟又没吃亏,也没打起来,又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他立刻就不能淡定了。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韩钟一见之下,连忙站起,“见过三妹妹。”
伊人色如严霜,只是回了一礼,就立刻问,“外公在哪里?”
王越娘一向温婉娴雅,性情一如春日的南国水乡般和煦,只是这一回,却是仿佛寒冬降临。
没等韩钟反应过来,一位老妇也随后而至,阴沉着脸质问王越娘,“小娘子的功课还没做好,这要去哪里?”
一转眼又看到韩钟三人,脸色更加难看,“外男如何在此,还不速速退下!”
韩铉一听便不乐意,“越俎代庖,这有你说话的份?!”
老妇一瞪眼,“老身是天家的人,奉旨来此教导王小娘子,免得入宫后不知礼数,丢了天家体面!”
原来是宫里派出来的老嬷嬷。
韩铉立刻看向王栴、王檀,就算是宫里来的,也未免太嚣张了,说实话,皇帝都不敢。
王栴和王檀却没出来为妹妹撑腰。
王栴还一脸不快,冲着王越娘道,“三娘,先回后院去。
随意出入外援,你这是成何体统?!”
韩铉恙怒于心,又心中生疑。
当着宰相儿子的面,在未来国丈家里指手画脚,这是来挑事的?
他转头望着韩钟,希望自己二哥能有个说法。
韩钟面上不见喜怒,叫了韩锦一声,“七哥,陪着你三姐姐去见外公。”
韩锦立刻听话跑过去,拉起王越娘的手,用力扯着就走,“三姐姐,我们走。”
“不许走!”
老嬷嬷一声尖叫,可韩铉早跳过了去,拦住了她,“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王栴皱起眉头,“这是我王家事!”
韩铉嘿嘿冷笑,回头道,“人家后妃入宫,还指望家里的兄弟能帮衬一二,两位表兄倒好,三表姐还没出嫁呢,倒帮衬起外人了。”
王栴黑下了脸,而老嬷嬷一见韩锦拉着王越娘从后门离开,顿时急了,一推韩铉,“老身奉太后、太妃之命,谁敢拦着!”
哪个老身?
在场都是有品级的官人,就是刚走的七哥韩锦,也是正九品的太常寺太祝。
区区一个宫内女官,也敢在官人面前卖老?
韩钟缓缓坐了下来,看了这老嬷嬷一眼,“陈宝珠是吧。”
老嬷嬷身子一震,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女子闺名向不传于外人,出嫁之后,就冠上夫姓,对外更不会提及闺名。
即使五十六十的老妇,这闺名也是不能随便让人叫的。
何况,这宰相家的公子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