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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135 逸兴横素襟-1(1/2)

“出阵啦!

整队!”

左念远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

士卒纷纷站起身来。

左念远将手底下的士卒简单整队过后,带着他们向前走去。

广州城下,无论军官还是士卒都有极高的伤亡率,左念远这一营团练屡耗屡补,和十几天前相比,有将近一大半都换了面孔。

新兵大都是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庄几十里的庄稼汉子,左念远用刘三七这样的老兵管新兵,无形中在营中建立了远胜从前的权威。

在新兵眼中,左念远既有乡绅的仁义,又有将军的权威,又听说跟着左指挥的兵是死得最少的,他们也就加倍服他的管。

“出阵啦,出阵啦!”

同样的大呼小叫在南肆的残垣断壁间响起。

先登营发起行动后,参加夜袭各个营队已无隐蔽的必要,一个个营陆续集结在南面的码场。

这一大片空旷是广州南肆最大的货物堆码场,足有好几千脚夫长在这里谋生,此时,码场的货物早已被转到广州城内,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一、二、三......”

上阵前,各营都忙着最后一次清点人数。

军官们相互间打着招呼。

“左兄也来啦?”

“这不是黄兄吗?”

“打虎父子兵,上阵亲兄弟,大家彼此多多照应啊!”

“城外的人都齐了,今晚好大大阵仗啊!”

这时,左念远吃惊地发现,此役广州团练近乎精锐尽出,州府将所有的老本都压上了。

不远的地方,周瑞鳞的工徒营已经整队完毕,左念远目光扫视过去,却没发现周瑞鳞的身影,副指挥岑之豹站在队伍前面。

左念远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周瑞鳞若无事,他绝不会缺席今晚的夜袭的。

广南的军制,唯有朝廷禁军才有护军使之制,像左念远的团练营,周瑞鳞的工徒营这种临时拼凑而成,战后肯定会裁撤的营队都是没有护军使的,每级只多任命了一名行伍出身的副将。

正将阵亡或不能统兵时,便由副将代为掌兵。

岑之豹也看见了左念远,先过来抱拳道:“左大人。”

“岑将军,”

左念远拱手还礼,又问道,“怎么没见着周兄?”

“周大人?”

岑之豹稍一犹豫,靠近了一步,低声道,“周大人去先登营做百夫长了。”

“啊?”

左念远脸色骤变,他摸了摸怀中,薄薄的一个信封,这还是昨天周瑞鳞交给他的。

低沉的声音犹在耳边:“周某若是运气不好,就把这转交给内子吧。”

广南的军官都是这一带的清流士人,有的家大业大,有的薄有田产,预先托付一些后事也属自然。

所以,当周瑞鳞交托后事的时,左念远也没太奇怪,反而也寻思着战阵无眼,自己是不是也要早做些安排。

他来不及唏嘘,子城城头升起三朵烟花,同时响起了进兵的鼓点。

这已是第二通鼓,城头擂响三通鼓,就是出阵的时候。

“检查刀枪!”

军官们大声下令道,““准备——出阵!”



“岑将军,就此别过。”

左念远一拱手,匆匆回到本营,旗手已经举起营旗。

片刻后,城头擂响了第三铜鼓,左念远拔出弯刀,大声道:“向前——”

“向前!”

百夫长跟着传下军令,“向前!”

随着军令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团练营列成方阵,缓缓朝南面压上去。

左念远按刀步行在本营队伍的左前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远处捍海城的城头挑着无数灯笼,灯火通明下,随着连串爆竹炸响般的声音,火铳铳口火光一闪一闪。

距离捍海城数十步的地方,在夜色与火光中人影瞳瞳,那是先登营。

十营火铳手列为十个方阵,对面箭矢不断飞来,不时有火铳手中箭倒下,然而,火铳营的阵型却未见动摇。

“各在队列!

不得乱动!”

前排火铳手已架好火铳枪,周瑞鳞大声道:“举铳——点火!”

这段时间对射下来,他这一都已倒下二十多个人,还剩下的七十多人,有些人已吓得唇青面白,双腿都在打哆嗦,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转身逃跑的。

点火过后,药引子还要燃烧,在这瞬间,火铳手只等死死顶着火铳的撑杆。

这时,对面海寇加快了放箭,箭矢嗖嗖地火铳手耳边划过。

这极短的时间内,一但有人中箭倒下,后排的火铳手就要立刻冲上去将火铳扶起来撑住,他们只能死死地见火铳撑住,箭矢直面射来也不躲避。

“不许动,挺着死!”

这是老行伍的禁军军官在喊。

“舍身取义,就在此时!”

这是士人为多数的队伍在喊,“舍身取义!”

军官们大声鼓舞着士卒,“各在队列!

挺着死!”

“舍身取义”

罗元翰紧闭双唇,心中一直念念有词,“死有重于泰山”

若不如此,他只怕就要立刻腿软跪下去了。

夜色极暗,谁也看不见罗元翰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夜空中箭矢嗖嗖地掠过,仿佛无处不在地夺取身边袍泽的性命,罗元翰已经绝望到放弃了躲避,他只能微闭双目,不住地背诵圣人教训来激励自己。

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逃跑,这丢脸的事情,在罗元翰看来,那是死都不会做的。

“性命事小,失节事大。”

罗元翰乃新会县童生中的佼佼者,少时便有“神童”

之名,去年乡试他文章极好,乃是得到了省事资格的才子。

此刻,他紧握着火铳枪,汗出如浆,心中喃喃道:“士大夫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挺着死,挺着死,挺着死”

军官们在大声呼喊。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如鸿毛”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

“舍身取义!!”

火铳阵中,许多和罗元翰一样书生,死守着简单的信念,用力撑着火铳。

转瞬之后,“砰”

一声巨响,铳口冒出火光,火铳手肩头都感受到铳身重重地向后一座。

“砰!”

“砰砰”

“砰砰!”

“砰砰砰!”

铳声如连珠一般炸响,无数铳子裹着旋风朝对面飞去。

与此同时,一枚利箭“嗤——”

地破空飞来,如毒蛇倏忽探出獠牙,直愣愣地穿入罗元翰的额头,他“呀——”

一声仰面跌倒,他的眼睛瞪得大大,仿佛在看着天空,仿佛很是惊讶,又仿佛无限不甘。

至理二年,新会县头名才子,广州府乡试第七名罗元翰,战殁。

火铳子力道极大,随着“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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