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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39 弯弧惧天狼-2(1/2)

赵行德两手一摊道:“军士推举乃军中成制。

末将也无话可说。”

语气隐隐有些抵触。

张善夫这上来一顿训斥,赵行德虽然不知他本意为何?

却已没有多少拘谨。

“素不相识,难道你和姓赵的有仇?”

他心里暗道,“大不了退役解甲,航海经商也罢,办厂冶铁也好。”

张善夫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想与世无争,‘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赵行德一愣,低声道:“末将不敢自比圣人。”

眼光却垂落下来,盏中绿茶根根竖在水中,好像一群正在集合的军士一般。

张善夫盯着他的脸孔,加重了语气,沉声道:“人之性,生而好利。

饥寒愿饱暖,劳碌愿逸乐,贫愿富,贱愿贵。

欲壑难填,舍其粱肉,邻有糠糟尚且欲窃之。

介子推不言禄,与其母隐而死。

你让得了一时?

让得了一世吗?”

赵行德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却听张善夫话锋一转,沉声道,“譬如商队在沙海中迷途,海船在大海里航行,就算你认得道路,也无法独自逃生,要让众人都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有力而不争,或是假惺惺地计较什么成制手段,那才是陷众人于死地。

你在芦眉做得出临阵夺军的事情,想必是能权衡其中利害轻重的。”

赵行德沉声道:“末将明白。”

张善夫点了点头,缓和了语气,问道:“若是你自领一军,遇上粮饷不济,友军不协之事,将如何处断?”

赵行德沉默了片刻,答道:“若遇此种情势,末将自当据理力争,必不能耽误了军务。”

“若是力争过后,仍然不许呢?”

张善夫眼中透出一丝厉芒,追问道。

赵行德一愣,若有所思,喃喃道:“总会有办法的。”

张善夫见行德凝神思索,也不催促,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

却听赵行德试探着道:“末将可否向张上将军申述,或是透过二皇子向陛下陈情?”

张善夫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孺子可教。

有后手才能让别人有所忌惮。

莫以为如此便有失公允,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军中袍泽可以生死相托,夫有一利必有一弊,积年因袭下来的人情远非平常可比。

假若漠然视之,必受歧视。

白白害苦了自己,更连累跟随你的军士。”

他顿了一顿,笑道,“处事公允者,自不会偏信一面之词,假若老夫是因私废公之人,就算你不来陈情,也难保处事公允。”

赵行德拱手道:“谢上将军指点。”

他脸色才微微和缓,却又听张善夫继续问道:“假如远水难解近渴,陛下和我也难以施加援手呢?”

赵行德不明他的用意,沉吟道:“末将驽钝,还请上将军示下。”

张善夫眼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总会有办法的。”

他顿了一顿,加重语气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奉王命出,阻挡者竟斩之可也。

收起迂腐之气,不管你是偷是抢是骗,既要完成分遣军务,还要把想方设法尽量保全麾下军士。

明白么?”

赵行德微微一愣,沉声道:“末将明白了。”

却不知张善夫为何与自己说这番话来。

张善夫点了点头,见行德仍面带疑惑之色,也未作详解,沉声道:“现在纵然有所不解,日后自会明白。

且先回去吧。”

说完端起了茶盏,站起身来。

赵行德不敢托大,忙站起来躬身告辞。

转身之际,却听张善夫似是自言自语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成王败寇,只可惜了八千子弟,乌骓虞姬。”

赵行德身躯微微一震,强忍住没有回头过去,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张善夫的书房,他心绪纷乱如麻,一会儿想张善夫告诫他的话语,究竟是何用意,一会儿又想张善夫最后吟咏这首诗是否别有深意。

他跟在李子翁身后,也不看路,忽然肩头撞到旁人身上。

只耳听得对面“唉哟”

一声娇呼,来人踉跄向后倒去。

赵行德心道“不好”

,连忙上前两步,想要扶住那人,却被另一人抢在身前拦住。

赵行德抬头一看,却是一位气质高华的妇人正满面严霜,凤目含愠地瞪着自己。

在这妇人身后,一名中年男子正扶着位绿衫女子,两人皆朝着自己看过来。

那绿衫姑娘捂着胸口,想是被撞得痛了。

而李子翁正站在道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赵行德忙一揖倒地,道歉道:“在下行路匆忙,冲撞了姑娘,惭愧惭愧,还请姑娘恕罪。”

“说得轻巧,别人都避在一旁了,你却偏偏一头撞上来?”

那妇人还欲责骂行德,她身后那中年男子却喝止道:“小妹也没有伤着,此事就算了吧。”

含笑朝赵行德拱了拱手,举止沉稳,潇洒大度,令人心折。

赵行德连忙还礼,再次那被撞的姑娘道了歉,这才惶惶离去。

赵行德撞了这一下,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张善夫说话虽有不明之处,但显然对自己还是善意居多。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李兄,刚才你为何避在道旁,对面来人,到底是谁?”

他满腹疑惑,军士的地位尊荣,就算是上将军的家眷,也不能让卫士这么恭敬地在道旁避让。

“怪我当时只记得避道了。”

李子翁压低声音道:“拦着赵兄的,是张上将军的妹妹,当今太子妃。

太子妃地位尊贵,贤良淑德,那位喝止她的,只能是太子殿下了。”

皇室由龙牙军护卫,虎翼军只负责五府高官的安全,所以李子翁也没有见过太子,但他这猜测也算是合理。

赵行德苦笑道:“看来我倒是有幸。”

二人走到拴马桩前,忽然刮起大风,转瞬之间便乌云密布,天色也晦暗如同黄昏,一场骤雨眼看就要下来,李子翁道:“风雨将至,赵兄不妨在府里暂避一时再出去。”

赵行德不禁暗叫倒霉,却笑道:“不妨事,长途行军时候,比这大的风雨都不会停歇的。”

他不愿留李若雪独自在家久候,翻身上马,回头抱拳道:“李兄不送。”

随即催马前行。

这时大雨已经哗哗地下来起来。

李子翁目送着他骑马在雨中远去,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承影军出来的汉子。”

张府内宅中,太子夫妇和三公主都和府内亲眷相见,张采薇问了张善夫在书房内,便和丈夫说了一声,自己来到书房拜见长兄。

陈重这几年常在漠北,幸喜还有张善夫这兄长在敦煌,嫂子也十分和善温婉,让她有娘家的感觉。

张善夫见小妹走进来,招手让她坐下,不待张采薇开口,先笑道:“太子殿下初任校尉,此番回京当在护国府历练半年有余,你们夫妇也可多团聚些时日。

再过两年,大哥就启禀陛下,将他调回龙牙军来。”

他虽然是家中的长子,但却是庶母所出。

当年张善夫的父亲尚未继承楚国公爵位,大夫人刘氏乃府中的当家媳妇,掌管着银钱用度和众多仆婢的赏罚,在府内权势极大。

刘氏因为担心张善夫和自己的儿子张奚争夺楚国公基业,让张善夫这对母子受了不少的苛责和族人的冷眼,唯有这个年纪幼小的妹妹把他当兄长看待。

当张善夫二十多岁时,母亲病死,他便从国公府走出投军,经历了不少风霜雪雨,从十夫长一直升到上将军,一飞冲天。

开国世家的众多子嗣中,当朝数他最有权势。

“多谢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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