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东省东南沿海，掖州县，一个名叫龙腾的老旧小区。

冬日黄昏的阳光从小区入口蔓延进来，把归来的业主们的身影拖得老长。

看了看日头，小区门口修鞋的张伯点上了老旱烟，准备抽完这一波就收摊。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这几天小区明显能感觉到年味了。

有些老邻居在外地工作的子女已经陆续回来了，好像这两天学校也要放假了。

都回来了，又要热闹了。

再过几天更冷，摊是不能再摆了。

看着陆续回到小区跟自己打着招呼的老邻居和他们的儿女们，张伯一边抽着老旱烟一边微笑着点着头回应，脸上带着慈祥。

每天看着这些孩子和熟人从小区进进出出，张伯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

都长大了，很多年轻人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这些年有些老邻居随儿女搬走了，有的家里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过去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场景越来越少。

不仅仅是这些老熟人老邻居，小区还有很多陌生的新面孔就连张伯也叫不上名字。

这也就是龙腾这种县城里的老小区，里面的邻居大多都还熟悉。

如果换成其他新的小区的话恐怕住在面对面都不认识。

除了跟自己主动打招呼的邻居之外，还有一些老邻居和年轻人连看都不看自己，就跟不认识一样，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鄙夷。

这其中一些甚至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凑在自己修鞋摊玩，没少吃自己送给他们的糖果，找自己帮忙的。

唉，想到此张伯叹了口气。

就在张伯想这些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轿车喇叭声响起，差点把张伯的耳朵震聋的节奏。

同时一辆崭新的轿车来到了小区门口。

“加印回来了啊？”看着这辆反光镜上挂着红布、白色的现代轿车上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张伯一愣，接着微笑着喊道。

“哼~”再看那年轻人朝这边瞥了一眼，推了推眼镜，然后嫌弃的冷哼了一声。

车窗直接关上，接着在小区门卫栏杆升起的那一刻，一踩油门开进了小区。

“呵呵~”看到这一幕，张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但是在他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副画面，画面中，一个带着眼镜的小孩围在自己的修鞋摊位前张伯张伯的叫，画面中，这个小孩拿着自己给他的糖果兴高采烈。

画面中，当别的孩子欺负他，自己帮他出气。

一幕又一幕，那么的熟悉。

张伯苦笑着摇了摇头。

活了六十多岁了，张伯见惯了一切，早就习惯了。

只是，只是些许难受、失落罢了。

而就在张伯想这些的时候，“一个破现代，尾巴都翘到天上了！”一个声音，伴着夕阳下长长的影子传来。

随着声音看去，一个高瘦的，高中生模样的少年鼻青脸肿的走了过来。

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则是一套写着‘掖州一中’的校服，上面沾满了脚印、还有血渍。

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鼻子里还塞着带着血的卫生纸，但是这个少年脸上丝毫没有胆怯和惧意，反而带着一股总有一天要还回来的狠劲。

“张伯，我爸妈他们回来了没有？”一回来，这少年就来到张伯修鞋摊位上，着急和熟练的问道。

“他们还没回来，快擦擦脸上的血。

怎么，又打架了？”看到这少年，张伯之前失落的心情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一边打量着少年，同时张伯微笑着说道，一边找点纸。

雷鸣，小区老邻居雷清河的儿子，跟自己住上下楼。

挺好的一个孩子，心好，但就是贪玩，然后就是嘴欠点，爱用嘴打抱不平。

人送外号嘴炮雷，对手出手他出嘴，结果可想而知。

另外，这雷鸣今年上高三，也是张伯从小看着长大的。

“没事，我这有。”再看一边说着，这个叫雷鸣的少年又从兜里拿出了一块卫生纸塞进了鼻孔，有些狼狈。

“没回来就好，我赶紧回去洗洗，要不然我爸妈他们看见又要训我了。”

“都这么冷了也快过年了，张伯您就别出来摆摊了，在家呆着多好。”一边说着，这个叫雷鸣的少年还朝着小区外瞅了两眼，分明是怕父母突然回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知道，我就是闲不住，想在外面摆摆摊，看看你们这些孩子和老邻居。”听了雷鸣的话，张伯心一暖，同时接着说道“大鸣，还记得张伯跟你说的吗？

有的时候人善被人欺，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不要忍了。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大不了打一架，不能光动嘴知道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知道吗？”看到雷鸣这副狼狈的样子，张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这也就是自己老了，如果年轻的话，看到这孩子被人打成这样，张伯绝对早就轮着板凳替雷鸣出头了。

再看张伯的话一说完，对面雷鸣回到，“我知道张伯，我没忍，我今天不光出嘴了，我还动手了。”

“那？”

“确实是打不过啊，这就是代价。”

“。

。

。

。

。”

“他们人多，趁着放假把我堵在街上了。

不过幸亏我跑得快，一板砖放到一个胖子，没赔！”雷鸣一阵得意。

“。

。

。

。

。”

“我先回去了哈张伯，别跟我爸妈说啊。”再看雷鸣又换了一张卫生纸堵在鼻子上，接着着急的就要回家。

“好好好，我知道。”看到这一幕，张伯哭笑不得。

不过张伯的眼神中更多的欣慰。

因为他从雷鸣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恐惧，不是打输了就一蹶不振傻乎乎的肚子里生闷气那种，而是想着报复回去，带着股狠劲儿。

不像很多孩子被打怕了，越打越老实那种。

这表情跟他姐雷暖当年一模一样！

这小子能成事。

看了一眼马上要离开的身影，一脸欣慰的张伯正要坐下。

不过突然张伯想起了一件事，同时手拿起了一个放在脚下摊位上的古怪的快递包裹。

“大鸣！

等等，这里有你一个快递！”

“啊？

我的快递？”听到这话，刚刚火急火燎的、准备回去毁尸灭迹雷鸣一愣，赶忙转身跑回来。

如果说人生中有什么事情是极具快1感的，收快递对雷鸣来说绝对算是一件。

“快递不是都放在小区那个八1婆的超市里吗张伯？”一边接过快递，雷鸣还问了一句。

开超市的是一个中年胖女人，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再加上女儿混得不错，经常不把小区的邻居放在眼里，指桑骂槐的嚼舌头。

平时雷鸣没少被数落和鄙视，有一次这女人嚼自己父母和姐姐的舌头被雷鸣听到了，直接忍不了两人干了一架。

从此后，一个小兔崽子，一个八婆，两个外号就在小区里传开了。

另外，小区的快递一般都是放在这个超市的。

“八婆？”张伯则是苦笑。

就是因为你骂人家八婆，所以人家不收你的快递的。

“看看吧，就是王美丽给你扔出来的。

幸亏我走过去看了一眼，要不然就被扔进垃圾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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