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比翼(求月(1/2)
众香客轰然附应,纷纷拍掌叫好。
“那可不成!”
胡三书更不迟疑,探出身叫道,“我们家少奶奶一息尚存,正等着方丈与大智长老救治呢!
丢在塔林里,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找谁偿命去?”
眼见众人又吵作一团,知客僧忙出声制止,道:“各位施主,塔林乃是存放本寺僧侣舍利子的地方,原本不该对外人开放,但今日情况特殊,也只有便宜行事了。”
又转头朝楼上的许宣、胡三书合十行礼,道:“塔林是本寺圣地,防护甚严,施主不必担忧。
若实在放心不下,两位也可随棺而行,守护在侧,如何?”
***** 圆月初升,挂悬塔檐。
金山寺的塔林里存放了八百年来上千僧人的舍利子,大大小小数百座石塔参差错立,被月光斜照,亮处白如霜雪,幽深处则晦暗朦胧,鬼影幢幢。
已过清明,江上的寒风依旧刺骨,卷到山顶,更是扑面如割。
站在崖边往下望去,数以万计的灯盏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沿着金山寺一直蔓延到山脚、两岸,映得满江彤红,蔚为壮观。
鼻息间尽是浓郁的香火气味,耳中则灌满了诵经声、讲经声、木鱼石磬声、丝竹法乐声……此起彼伏,庄严肃穆。。。
此时此夜,也不知有多少信徒香客,正从大宋各地赶来,烧香点灯,一步一叩拜。
许宣幼年时曾随真姨娘参加过两次金山寺的水陆法会,对此盛况自不陌生,想起当日骑在父亲颈肩,被人群推挤,不住探头遥望山顶慈寿塔的情景,更是止不住泪水夺眶,心痛如绞。
光影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又见到了真姨娘扬起头,慈爱无限的笑容。
从他记事起,父母也不知在这寺院里烧过了多少香,许过了多少愿。
贼老天呵贼老天!
如果世间真有神仙菩萨,又怎忍心让善良无辜的他们蒙冤惨死?
如果没有菩萨,又要这数不尽的殿宇佛像何用!
悲怒填膺,扶在石塔边沿的五指不自觉地朝里一捏,齑粉簌簌,险些崩塌。
胡三书正小心翼翼地挪开棺盖,闻声吃了一惊,转头四顾,好在周围看护塔林的僧人正忙着抬放那数十口棺材,未曾察觉。
倒是树顶的寒鸦被惊得冲天尖啼,枝叶纷摇。
许宣收敛心神,从怀中取出乾坤袋,抖了抖,掉下一个白衣女尸,又敞开袋口,朝着棺内默念法诀,旋风鼓荡,顿时将白素贞吸入了袋中。
胡三书忙抱起草地上的白衣女尸人,塞到棺里,整了整衣裳,又覆上了棺盖。
这女尸正是被无端扼死的盲妓采奴,尸首存放在衙门里,被李公甫连夜盗走。
许娇容用“苦情花”
毒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个小口,稍作乔化,由许宣带到这里,来个“狸猫换太子”
。
金山寺不比所在,高僧如云,如非耍此手段,要想带着白素贞大摇大摆闯入慈寿塔,绝无半点可能。
大智长老虽已为白素贞开棺把脉,但他碍于清规戒律,未曾端看脸容,就算再次开棺查验,也难分辨真假。
至于那法海,此时多半已被囚禁在戒律堂里,由执法和尚反复审问,再决定如何交给官府审断,等他来此开棺对质时,自己早已将慈寿塔翻了个底朝天了。
许宣刚将乾坤袋掖入怀中,山下便窜起一道火光,有人尖声大叫:“走水啦!
走水啦!”
接着不远处又有火焰喷涌,红光乱舞,霎时间惊哗四起。
山顶众僧脸色齐变,顾不得棺材,纷纷冲出塔林,朝山下失火处奔去。
水陆法会人山人海,到处都是香火灯烛,最怕的便是火灾,一旦火势蔓延,轻则人潮自相践踏,重则全岛陷入火海,后果不堪设想。
许宣更不迟疑,转身朝慈寿塔疾掠。
这几把火不消说,自是假扮香客的海贼们放的,为的便是调虎离山,给他制造出寻找六合棺的宝贵时机。
他只是嘱咐李公甫弄出点乱子,没想这帮海贼如此无法无边,索性放起火来了。
也不知他们在火里又加了什么幺蛾子,“轰轰”
连声,山南山北又喷起几道冲天火龙,黑烟滚滚,地动山摇。
金山寺乱做一团,里到处都是惊呼、惨叫。
守在慈寿塔下的两个僧人也忍不住奔到了崖边,四下张望。
慈寿塔高近二十丈,共七层,石木构建,飞檐金瓦,壮丽非凡。
四周密树掩映,石塔环绕,正是藏身的绝佳所在。
许宣猫腰窜到一株大樟树与石塔之间,见塔下再无僧人,又闪电似的掠到塔基南侧的几株桃树下。
天人交感,侧耳倾听,塔里塔外除了守门的两僧人外,还有十三人,两人在第三层,三人在塔顶最高层,还有八人在地下一层。
他心中一凛,昨日从六合棺“穿越”
到这慈寿塔时,便是在塔底地下墓室内,难道金山寺僧人察觉有异,已加派人手,镇守左右?
他从怀中取出洛原君的青铜罗盘,金针却一动不动,更觉狐疑。
这罗盘乃是搜寻六合棺的神器,那日在山腹中隔了百余丈,金针便已感应到神棺,嗡嗡乱震;此刻紧贴着塔室,又怎会殊无反应?
许宣想起前夜在塔底朝外窥望的孔洞,伸手在塔基上摸索片刻,果然发现了那个米粒大的小洞,贴近朝下凝视,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要想探清端倪,只有凿墙而入了。
当下拔出“龙牙”
,插入石缝,岂料“叮”
地一声,火星四迸,削铁如泥的刀尖竟崩了一个小缺口。
旋即醒觉:“是了!
那墓室弧壁全由混金所铸,岂能轻易划开。”
念力扫探,石壁里的那层铜墙铁壁足有半尺来厚,也不知是何奇铁铸成,坚不可摧。
再一想那个小孔,不由悚然心惊,不知普天之下,谁竟有如此惊天神力,竟能这等铁壁生生洞穿?
他心有不甘,伏低身,绕着塔基又试了数次,始终无隙可乘。
到了西北侧时,塔下隐约传来极细微的说话声。
贴在塔基凝神辨听,一个温和浑厚的声音问道:“法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甚为恭敬地答道:“天王殿、妙高台、楞伽台走水了,大仁师叔与觉先长老已经在疏散香客,安排救火,方丈勿念。”
许宣忖道:“敢情金山寺的方丈大慧就在这里。
那大智长老说去请他,莫非也在塔中?”
果然听见大智的声音说道:“今日香客近万,切切不可出半点差池。
师兄,我去看看便回。”
又听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且……且慢,素晴,你……你拿这支‘甘露瓶’随大智长老去……去灭火救生。
无风不起浪,你……你要小心……”
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句,忽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宣心里一动,原来是慈航静斋的尼姑。
昨夜李秋晴曾与那圆脸尼姑到慈寿塔乞求什么“大悲和尚”
救她师父,听这声音如此微弱,想必就是那日在海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慧真师太了。
传闻中她被林灵素打得奄奄一息,从这声音辨听,果不其然。
大智道:“阿弥陀佛,那就多谢师太了。”
过不片刻,“吱嘎”
一声,灯光晃动,有人从塔内推门而出。
当先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高胖和尚,提着灯笼,想来就是那位“法成”
了。
身后是个容貌端丽的白衣女尼,右手托着一支浅绿色的玉净瓶,正是李秋晴。
大智跟随其后,袈裟鼓舞,白须飘飘,也不知听见了什么动静,突然转过头,双眸如电,朝许宣匿身处望来。
许宣一凛,屏息凝神,好在他的目光从头顶桃树扫过,又移转到了十几丈外的石塔上。
只见圆月当空,蓝黑色的夜穹下,两只血红色的怪鸟正一高一低地立在塔顶,东张西望。
那两只怪鸟似雕非雕,碧睛尖喙,身形足有成人大小,羽毛稀疏,片片如利刃,在月色里闪着鲜血似的红光。
定睛细看时,才发现这两只怪鸟竟是一只双头鸟,一只仅有左翼、左爪,一只仅有右翼、右爪,身体似被缝合在一起,极为丑陋诡异。
比翼鸟!
许宣心头大震,险些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