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缓缓坐起身来，他注视着自己充满威严的父亲，半响，才吐出一句：“爹爹，我娘，真的是这寂仙庵的尼姑？”

萧将军看着自己的儿子，他随意坐在地上，却仍旧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

再看他的面庞，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这副眉清目秀的俊朗面孔，究竟是像了谁呢？

像了当年这寂仙庵的杨姑娘吧。

萧将军袖子下拳头紧握，他仿佛又看到杨姑娘站在他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就那一眼，他就万劫不复。

他叹了口气，觉得是时候要告诉九少爷这一切了。

但启唇之前，他不忘回头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看一眼弓玫儿。

弓玫儿一下便懂了萧将军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萧将军，九少爷，那奴婢先告退了。”

眼看着弓玫儿走远，萧将军才放下心来。

他在九少爷身旁席地而坐，直接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这段陈年往事，现在要提起来，他堂堂一个将军居然也有些慌张。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萧将军先问了这一句。

“没有谁。

我只是发现您每年的今天都会消失不见，我猜想你是来见我娘了，所以今日就跟来了。

结果竟到了寂仙庵。”

九少爷并不想出卖他的三哥，毕竟萧野真的是个可怜人，明明能治好的病却被父亲放弃。

而且若是他真的能继承将军衣钵，对九少爷来说也是个好事。

虽然九少爷这句话里漏洞百出，但好在萧将军是个粗人，从不会去考虑这些小细节。

“你娘，确实是这寂仙庵的尼姑。”

萧将军酝酿半天，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理了理思路，才继续说道。

“那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次我带兵出征，兵败，我受了伤，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昏倒在着后山的山脚下。

那是我少有的败仗，可当我醒来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我为何会打败仗了。”

“为何？”

九少爷问道。

萧将军又喝了一口酒，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

“是为了遇见你娘。

那天，是你娘救了我，把我带回寂仙庵。

与她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你娘是顺着江水飘到这里的弃婴，被这寂仙庵的师太捡到，从小便做了尼姑。

你娘叫杨昔柔，据说，是师太捡到她的时候，在襁褓里发现一封信，信上写着：‘桃花已谢，杨柳已垂，昔日柔情，今日作废’故师太给她取名，杨昔柔。

伤好之后，她送我下山，我问她是否愿意为了我还俗，她却摇了摇头，说师太的恩情，她无以为报。

又怎能做出这样的不敬之事。”

“后来呢？”

“后来……我时常去寂仙庵看她，时常会给她带一些衣服和食物，可她总是不收，说她是个出家人，不需要这些。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有一天，我又去看她，她突然对我说：‘带我走吧。

’我知道，她终于被我打动了，宁愿背负她的信仰，也要与我在一起。

我把她带回了将军府，可那时候的所有人都反对我给她一个名分。

我自己也怕，怕我纳一个尼姑为妾会坏掉我在朝中的名声。

她也很乖，并不与我要一个名分。

于是我就让她这样无名无分的住在将军府里。

一年后，她生下了你。

或许是因为我对她的宠爱太过明显，惹恼了我当时的夫人。

才导致你娘在生下你的第二日，便被那毒妇害死了。”

“爹爹，你爱我娘吗？”

“何故这么问，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便是你娘。”

“那你为什么不敢给她一个名分？

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

你这些年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爱我娘，而是为了赎罪罢了。”

九少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爹爹，你没能做一个好丈夫，那可否做一个好父亲？

三哥的病也许能治，你怎么不去试试？”

说罢，九少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将军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确实没能做一个好父亲，总是逼着自己的儿子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好想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变成大将军的样子，不过是因为当年杨昔柔怀胎八月时曾伏在他胸膛上说过，她最爱将军威武的模样，她希望她的儿子将来也能成为一个大将军，成为像她夫君一般顶天立地的英雄…… “柔儿，我是英雄吗？

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萧将军对着杨昔柔的墓碑，落下了泪。

弓玫儿站在山脚的一棵树下等着九少爷，可他们父子对话时间太长了，弓玫儿等的腿酸脚麻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真是的，还要说多久啊。

该不会他们俩在那抱头痛哭吧，一个缅怀他老婆，一个缅怀他娘亲。”

“你就这么不耐烦啊？”

忽然九少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弓玫儿急忙回头，九少爷的脸距离她只有一寸。

弓玫儿一把推开九少爷，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愤愤的说道：“你怎么说那么久啊，我可是等了你将近半个时辰！”

“喂喂喂，弓玫儿，冤枉啊，你随便找了一颗大树就站在底下，你晓得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弓玫儿撇了撇嘴，知道自己也有错却仍不饶人，“不晓得。”

九少爷一把将弓玫儿揽进怀里，又凑在她耳边说道：“玫儿，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弓玫儿掰住九少爷的胳膊一个转身一脚把九少爷踹到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我耳边吹气啊，恶不恶心！”

“弓玫儿，你就是在外面也不给我一点儿面子吗？”

“反正又没有人看到。”

“你！”

九少爷一时语塞，他从来就说不过弓玫儿。

“好了，你什么你，赶快站起来回府吧，再过一会儿可就中午了，当心赶不上午饭。”

九少爷只好站起来与她一同回府。

他从来都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走在回府的路上，弓玫儿用胳膊肘撞了撞九少爷的胳膊，问道：“你告诉萧将军三少爷的恶毒计划了吗？”

“没有。”

“啊？

那你们半天都在说什么啊？

你这根本就没有起到保护将军的作用嘛，三少爷若是知道这次失手了，下一次他还会下毒手的啊，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把毒下到你的饭菜里！”

弓玫儿想也没想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九少爷听后勾起了嘴角。

“弓玫儿，你是在担心本少爷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