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珠联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话语虽轻,但字字珠玑,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否则岂不是挑拨两国的友好和善?
故而李茂不会多言,因为沉鸢说到了这是皇帝的意思。
而襄城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家都说御景是大国,才这般重视,她再挑衅,莫不是要贬低自己的国家?
嬴臻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沉鸢真的长大了。
好戏散场了,嬴臻便邀请大家一起去吃晚宴,因为他们都是临时起意来拜访嬴臻的,所以嬴府也没有过多隆重的操办晚饭,只是出于礼仪,备了些御景国的特色菜,让李茂等人尝尝鲜。
席间,襄城公主和嬴臻作为东道主,自然轮番对李茂等人敬酒。
沉鸢如今作男子装扮,觥筹交错的应付自然也是少不掉的,只不过她酒量不好,几杯薄酒下肚之后,便觉得周身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直犯瞌睡。
宴罢三巡,嬴府众宾客方才陆续离开。
李茂也喝得酒色上脸,幸得随从扶着,才晃晃悠悠的上了马车,回驿站去了。
而沉鸢却已经睡得半酣,嬴臻便对启彦使臣中的几个清醒着的人说留她住宿一晚。
待众人走尽,嬴臻屏退左右,将沉鸢打横抱起,沉鸢迷迷糊糊的嘤咛了一声,许是醉酒觉得不舒服,但她感觉到有人温柔的抱着她,便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丝毫没有防备。
嬴臻一路将她抱到客房,然后轻柔的放到床榻上。
沉鸢身上酒气浓重,他皱了皱眉,刚想放手去打点水来,没想到沉鸢却贪恋的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嬴臻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揭开面具,那张思念已久的容颜显露在他面前。
依旧是那秀峰远黛的眉,长睫微动的眼,他轻轻抚摸了她的鬓角,只觉得自己心里隐隐的仿佛压着千斤重担,想放下,却舍不得放下。
看着她酡红的面容,浅浅弯起不太安分的唇角,嬴臻忽然觉得心跳的极快。
他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沉鸢,直到涎玉敲响了屋门。
嬴臻走到门边,让她下去打点水来,“让我来照顾她吧。”
涎玉依言退下,不多时便带了些水和醒酒汤药,然后就没有再过来。
嬴臻端着醒酒汤,再转头看了看沉睡的沉鸢,然后目光复杂的将汤水倒掉了……
第二天,沉鸢清醒过来,她揉了揉脑袋,觉得口干舌燥的,真是后悔喝了那些酒水,以后还真不敢再沾染分毫了。
她坐起身,用手臂锤了锤肩膀,心里嘀咕着怎么会觉得脖子那边不大舒服呢,难不成昨晚喝醉了,睡相不好,所以落枕了?
“醒了?”
她刚要下床,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都忘记先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沉鸢连忙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然后循着声音望过去,顿时愣住了。
“公,公子?”她薄唇轻启,目光中的惊慌在看到嬴臻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只剩下闪躲。
嬴臻冲她笑了笑,她这么拘谨,对他似乎陌生了许多。
“我,我昨夜……”
“你喝醉了,我就留你住下了,现在好些了吗?”嬴臻递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沉鸢走到桌边接过来,并坐下,“好,好些了。”
“你紧张?”嬴臻不知为何,心情好像很好。
沉鸢干脆不答话了,“我酒醒了,也该走了。”
嬴臻从袖中拿出沉鸢丢失的那枚桃木佩,沉鸢一见,准备伸手拿过来,却被他眼疾手快又给收了回去。
“你!”沉鸢气急,公子何时这般……这般无赖了!
“你不是希望我与你联手吗?
我答应你,”嬴臻看着她,目光灼灼,“这是我的信物。”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桃红色紫阳花的绢巾递给沉鸢。
沉鸢看着那紫阳花,忽的想起去年她见过公子有一方蓝色紫阳花的绢巾,她问道:“这是老夫人绣的?
听说老夫人从前是启彦紫阳公主的侍女?”
“是我娘绣的。”嬴臻语气轻柔,他希望他和沉鸢能像这花团锦簇的紫阳花,无论分开多久,都能重新相聚。
沉鸢郑重的收下,嬴臻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片刻后,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沉鸢的嘴唇和脖子,不敢再多留。
沉鸢洗漱整理好之后,同嬴臻一起吃过早饭,然后就告辞了。
沉鸢走在临东的街市上,显得心情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正走着,迎面来了一辆缓慢行走的銮驾车,旁边还有护卫守护着,显得很是庄重的样子。
銮驾车一般的官家人可是不能乘坐的,必定是皇宫中的大人物方能有这样的待遇。
沉鸢随着街上的百姓一起回避在一旁,听到身边的人纷纷在议论。
“这车上的是不是守陵太姬?”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少见,百姓们都好奇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才将守陵太姬给请下山了。
守陵太姬?
沉鸢虽然不熟悉御景国的朝堂规制,但对这守陵太姬还是有些耳闻的。
早先的时候,御景国皇帝驾崩,除了皇后之外的其他嫔妃都是要殉葬的。
但当年御景高祖舍不得自己的爱姬,就新立法制,说是他驾崩后,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他的爱姬也不用殉葬,皇后继任太后,爱姬去陵墓守陵,并将一本帝谱交到爱姬手上,说是下任皇帝继位、立储都必须由守陵太姬亲笔在帝谱上写上名字,否则视为篡位。
因而守陵太姬必须好好活着,被后世皇帝储君保护着。
渐渐地,守陵太姬成了一个职位,一般都是由上任皇帝最爱或者最信任的妃嫔担任。
设置守陵太姬的目的,也从皇帝保护爱妃变成了守护帝谱,巩固江山社稷。
沉鸢低垂着眼眸,心里暗自思忖,襄城公主不是对外宣称准备受封镇国公主的,她此刻将守陵太姬迎下山,莫非是想立储?
沉鸢知道襄城公主野心极大,一个区区的镇国公主在襄城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恐怕御景朝堂真的是要变天了。
不知为何,沉鸢忽然想起去年在嬴府旧宅听到公子和周左相的谈话,那个时候周相说公子他大逆不道,想来那个时候襄城就有篡位的打算了。
只是沉鸢不明白,襄城公主一介女流,即便做了女帝,又能如何?
将来百年之后,她的帝位要传于何人?
难道她真的就为了一己之私,置御景臣民于不顾吗?
沉鸢想到此,又觉得自己好笑,她在为襄城担心什么呢?
这御景越乱不是越有利?
她如今也已经算不得至纯至善之人,也许日后她也会成为自己曾经所不齿的人了吧。
銮驾越走越远,让沉鸢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这世道离乱,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这些如蝼蚁一般生存着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远离战争?
不知道公子有什么打算,御景如今被襄城公主搞得乌烟瘴气,民怨四起,但真的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御景也绝非易事,况且启彦的兵力远在青州,想要攻打过来,也要费些功夫……
回到驿馆后,李茂就派人来寻沉鸢,说是有要事相商。
“听说襄城公主表面是要封为镇国公主,实际上是想做女帝,这不,守陵太姬都请下山了,那帝谱上恐怕是要添上她襄城的名讳了。”
“女帝?
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从古至今也没见过哪朝哪代有女帝的!
真是荒唐!”
沉鸢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个太子幕僚在那里谈论此事,在他们眼里,朝堂政事都是男子的事,女儿家的就该居于深宫内苑,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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