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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而天下离心(1/2)

火光熄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包括在宜广门附近埋伏的禁卫军。

之前远处喊着走水的时候,躲在暗处的人顿时沉不住气了,他们既怕火烧到这个地方来, 又担心刘澹趁乱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负责探查情况的人说将军府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很反常了。

按理说外面这么大风,远处还有火光,就算不逃跑也该出来看看吧!

“莫不是已经跑了?”

带领这队禁卫军的副统领自言自语道。

他不是张宰相的亲信, 事实上他得到的命令是荡寇将军刘澹窝藏叛逆, 勾结江湖匪类, 还牵涉到皇陵破坏等一系列案子。

刘澹跟亲兵是北疆军汉出身, 骁勇善战, 副统领不想栽跟头, 便听从自己得力属下的建议, 带上了他能够调配的所有弩.

弓, 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抓叛逆立功。

因为消息封锁, 这位副统领又一直在外城巡查,他甚至不知道皇帝陆璋重伤昏迷的事, 一心认为这是个博取圣眷的好机会。

“……不可能跑了, 这条街入夜之后,什么人都没出现, 连更夫都是我们的人冒充的!

除非那位刘将军是天上的蛾子, 地下的老鼠, 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弟兄们的眼睛。”

“那你说说,为何里面没有动静?”

副统领瞪视着自己的属下。

回答的人也犯愁啊,踟蹰道,“风这么大,就算是死人也被吵醒了,难道他们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胡说!”

副统领没好气地说。

京城的局势如此紧张,这心得多大,才敢喝酒喝到烂醉?

“费校尉,你怎么看?”

那个得力部下眼珠一转,煞有其事地说:“属下以为这是在唱空城计!”

“怎么说?”

副统领一愣。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肯定已经猜到外面有埋伏了,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哪边容易突破,于是就等我们耐不住性子。

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就能趁乱找到突破重围的方法,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副统领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的得力部下费校尉则是悄悄松口气,副统领是奔着立功来的,他却不是。

张相要刘澹的命,这是兵部尚书说的,作为早早投效张相的人,这些年费校尉只是借着驻守皇城的机会传消息,诸如皇帝召见谁,谁去求见皇帝等等,同样的话别人也能做,费校尉始终没能得到出头的机会。

就像副统领期盼着立功博取加官进爵的机会,费校尉也是为了升官,只不过他脑瓜更灵活,选择投向有权势的朝臣。

这个行为不算奇怪,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能被张相记住,费校尉已经很了不得了,他能说别人爱听的话,又知道怎样办事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副统领想要稳定人心。

这大半夜的,蹲在这里快要两个时辰了,猎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家难免心浮气躁。

“依属下看,我们必须沉得住气,不能有一刻放松,刘将军肯定比我们更急。”

“不错。”

副统领低声呵斥道,“都传令下去,谁要是坏了事,小心自己的皮。”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副统领被人一把推开,牙生生磕在了墙上, 紧跟着就一声脆响,是瓦片掉落的声音。

副统领怒气冲天地转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多了一堆碎瓦,如果刚才没被推开,估计这会儿可能就要躺着了。

“怎么回事?”

副统领满嘴的血腥味,疼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是风吹的……”

附近的禁卫军没敢说话,却纷纷检查起了头顶上的屋檐。

副统领见势不妙,立刻喝止:“蹲回去,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埋伏圈在哪儿吗?”

众人一滞,等副统领转过头,他们还是继续伸手推推瓦片,或者距离墙边远一点,不再像之前藏得那么严实了。

副统领不傻,他很快就发现了手下的阳奉阴违。

他怒不可遏地拎起一个禁卫军,正要发落,费校尉赶紧抢上一步,极力劝道:“统领消消气,声音太大也引得那边注意的。

再者这黑漆漆的,就算将军府里有人盯着,那也看不见啊!”

副统领狠狠瞪了费校尉一眼,方才站在他身后的人只有费校尉,虽说对方刚才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让他避免了被瓦片砸破脑袋的厄运,可是这一推也太狠了。

嘴里全是血,伸手一摸,好像下巴也挫伤了。

费校尉则是十分莫名,搞不清副统领是什么意思,他脑子灵活,很快就想到了刚才副统领站得好好的,忽然脚底打滑用下巴磕墙的壮举。

别人以为这是副统领躲闪不及,意外所致,费校尉却看得真真的,瓦片松动的瞬间,副统领就忽然往前扑,没想到恰好躲过了瓦片。

费校尉还在心里嘀咕副统领的运气,现在挨这么一瞪,不由得心里一凉,同时愤愤不平。

怎么着,平地摔跤被人看去了,就恼羞成怒?

这位副统领未必太小心眼了!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吭声。

黑夜里因为不怕被人看见,表情十分明显。

坐在旁边一栋官邸高阁屋檐上的墨鲤:“……”

墨大夫无声地转头,孟戚正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禁卫军。

瓦片坠地,隔空推人——这都是孟国师一手做的。

墨鲤最初还以为孟戚是要给那个副统领一点教训,吓吓他,可是后来越看越不对,转眼副统领就跟得力部下有了隔阂,墨鲤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人心是这样复杂的东西?

虽然墨鲤不清楚副统领心里不满被“推”

得狠了,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但利用人心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背后搞鬼的人不是处心积虑地针对他们。

——是随手,是看他们不顺眼的随手一挥。

墨鲤的心情很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有不赞同的看法,毕竟这有违君子之道,可是转头看见孟戚的脸,心中的想法瞬间就变成了无奈。

比起玩弄人心,孟戚更像是要给他们找点麻烦。

这种恶意跟偷光米缸、偷走官服是一样的。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怎么招惹你了?”

墨鲤无奈地问。

“真正听命行事的是那些禁卫军,副统领跟校尉不是,尤其是那位校尉。”

孟戚往墨鲤身边一挨,懒洋洋地说,“既然有人想要刘澹的命,而且涉及到北疆军粮甚至更深的秘密,那么一定会派出他信任的人,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副统领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校尉倒是很可疑。”

“所以就……离间他们?”

孟戚闻言失笑道:“这哪儿称得上离间,小小的隔阂而已,我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要让他们不那么亲近。

大夫,人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受到事先对这人看法的影响。

那校尉很会说话,不过只要副统领对他有了看法,就会留个心眼,校尉想要暗中干掉刘澹再伪装成意外事后让副统领背上罪责,不会那么容易了。”

刘澹好歹是钱袋呢,现在还是房东,不能死。

孟戚决定勉为其难地帮把手。

墨大夫静默半晌,忽然说:“不止是人这样。”

“……”

孟戚一顿,茫然地转头看墨鲤。

“世上可能没有妖怪,人死之后也不会变成鬼,鬼怪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可是龙脉一样会在心里偏袒。

于是在我们眼中,坏者愈坏,而好的……”

就是明摆着违背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找借口。

等到听了解释,确定胖鼠真的不是玩弄人心,而是在救人布局,忽然生出的喜悦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

这是一句墨鲤早就知晓的话,读书识字的时候秦老先生就教过。

人们总会偏袒自己亲近的人,对自己厌恶的人做不到公允对待,墨鲤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

小师弟唐小糖跟邻家的小孩玩闹的时候不小心闯祸,弄坏了东西,墨鲤不会下意识地认为肯定不是唐小糖的错,是别人带坏了向来乖巧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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