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书剑恩仇录(92)(2/2)
徐天宏和骆冰见余鱼同碰了一鼻子灰,只有相对苦笑,把陈家洛拉在一边,低语商量。
陈家洛道:“咱们请陆老前辈去跟她说,她对师父的话总不能不听……”
话未说完,猛听得心砚与章进一个惊叫,一个怒吼,急忙回头,只见顾金标正发狂般向霍青桐奔去。
陈家洛大惊,斜窜出去,却相距远了,难以阻拦。
卫春华抢上挡住,被顾金标用力一摔,退出两步。
只见他和身向霍青桐扑去,叫道:“你杀了我吧!”
霍青桐又惊又怒,举剑向他当胸刺去。
他竟不闪避招架,反而胸膛向前一挺,波的一声,长剑入胸。
霍青桐回抽长剑,一股鲜血从他胸前直喷出来,溅满了她黄衫。
众人围拢来时,顾金标已倒在地下。
哈合台伏在他身边,手忙脚乱的想止血,但血如泉涌,那里止得住?
顾金标叹道:“冤孽,冤孽!”
哈合台道:“老二,你有什么未了之事?”
顾金标道:“我只要亲一亲她的手,死也瞑目。”
憋住一口气,望着霍青桐。
哈合台道:“姑娘,他快死啦,你就可怜可……”
霍青桐一言不发,转身走开,脸已气得惨白。
顾金标长叹一声,垂首而死。
哈合台忍住眼泪,跳起身来,指着霍青桐的背影大骂:“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你杀他,我不怪你,那是他自己不好。
可是你的手给他亲一亲,让他安心死去,又害了你什么?”
章进喝道:“别胡说八道,给我闭住了鸟嘴。”
哈合台毫不理会,仍是怒骂。
章进上前要打,给余鱼同拦住了。
陆菲青朗声说道:“你们那焦文期焦三爷是我杀的,跟别人毫不相干。
此后许多纠纷,都因此而起。
关东六兄弟现下只剩了你一人。
我们都知你为人正派,不忍加害,你就去吧。
日后如要报仇,只找我一人就是。”
哈合台也不答腔,抱着顾金标的尸身大踏步走出。
余鱼同捡了一只水囊,一袋干粮,缚在马上,牵马追上去,说道:“哈大哥,我仰慕你是条好汉子,这匹马请你带了去。”
哈合台点点头,把顾金标的尸身放上马背。
余鱼同从水囊中倒了一碗水出来,自己喝了半碗,递给哈合台道:“以水代酒,从此相别。”
哈合台仰脖子喝干。
余鱼同抽出金笛,那笛子被张召重削去了一截,笛中短箭都已脱落,但仍可吹奏,当下按宫引商,吹了起来。
哈合台一听,曲调竟是蒙古草原之音,等他吹了一会,从怀中摸出号角,呜呜相和。
原来当日哈合台在孟津黄河中吹奏号角,余鱼同暗记曲调,这时相别,便吹此曲以送。
众人听二人吹得慷慨激昂,都不禁神往。
一曲既终,余鱼同伸臂抱了抱他肩膀,哈合台收起号角,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
骆冰向哈合台与余鱼同的背影一指,对李沅芷道:“这两人都是好男儿。”
李沅芷道:“是么?”
骆冰道:“你干么不帮他个大忙?”
李沅芷叹道:“要是我能帮就好了。”
骆冰笑道:“妹妹,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你不肯说,等到陆伯父来逼你,就不好啦!”
李沅芷道:“别说我认不出路,就算认得出,我不爱带领又怎么样?
自古道女子要三从四德,这三从之中可没‘从师’那一条。”
骆冰笑道:“我爹只教我怎生使刀,怎么偷东西,孔夫子的话可一句也没教过。
好妹子,你给我说说,什么叫做三从四德?”
李沅芷道:“四德是德容言工,就是说做女子的,第一要紧是品德,然后是相貌、言语和治家之事了。”
骆冰笑道:“别的倒也还罢了,容貌是天生的,爷娘生得我丑,我又有什么法儿?
那么三从呢?”
李沅芷愠道:“你装傻,我不爱说啦。”
掉过了头不理她。
骆冰一笑走开,去对陆菲青说了。
陆菲青沉吟道:“三从之说,出于仪礼,乃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是他们做官人家、读书人的礼教,咱们江湖上的男女可从来不讲究这一套。”
骆冰笑道:“本来嘛,未嫁从父是应该的。
从不从夫,却也得瞧丈夫说得在不在理。
夫死从子更是笑话啦。
要是丈夫死时孩子只有三岁,他不听话还不是照揍?”
陆菲青摇头叹道:“我这徒儿也真刁钻古怪,你想她干么不肯带路?”
骆冰道:“我想她意思是说,除非她爹叫她说,她才未嫁从父。
可是李军门远在杭州,就算在这里,他也不会帮咱们。
眼下只有从第二条上打主意啦。”
陆菲青迟疑道:“第二条?
她又没丈夫。”
骆冰笑道:“那么咱们马上就给她找个丈夫。
只消丈夫叫她领路,她便得既嫁从夫了。”
陆菲青给她一语点醒,徒儿的心事他早就了然于胸,师侄余鱼同也尽相配得上,他本想在大事了结之后设法给他们撮合,看来这事非赶着办不可了,笑道:“讲了这么一大套三从四德,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真是城头上跑马,远兜转了。”
于是两人和陈家洛商量,再把余鱼同叫过来一谈,当下决定,请袁士霄任男方大媒,请天山双鹰任女方大媒。
袁士霄和双鹰这时都在山壁高处了望,想找寻张召重藏身所在的踪迹,但千丘万壑,那有丝毫端倪?
陆菲青把他们请了下来,将此中关键所在简略说了。
袁士霄呵呵大笑,说道:“陆老哥,难为你教了这样一个好徒儿出来,咱们大伙儿全栽在这女娃子手上了。”
众人笑吟吟的走到李沅芷跟前。
陆菲青道:“沅儿,我跟你师生多年,情同父女。
你一个少年女子孤身在外,我很是放心不下,令尊又不在此间,我只好从权,师行父责,要给你找个归宿。”
李沅芷低下了头不作声。
陆菲青又道:“你余师哥自从你马师伯遇害之后,自然也归我照料了。
我把你许配给他。
你们两人结为夫妇之后,互相扶持,也好让我放下了这副担子。”
这一切本来全在她意料之中,但这时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还是羞得她满脸通红,低声道:“这些事要凭爹爹作主,我怎知道?”
章进嘴快,冲口而出:“你还有不愿意的吗?
在天目山时大伙儿到处找你不着,原来躲在他……”
卫春华左手翻过,按住了他嘴。
陆菲青道:“令尊曾留余师侄在府上住了这么久,青眼有加,早存东床坦腹之选。
咱们在这里先下了文定,将来禀明令尊,他必定十分欢喜。”
李沅芷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