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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书剑恩仇录(36)(1/2)

说话之间,卫春华已从那边船上陪着玉如意过来。

乾隆见这女子脸色白腻,娇小玲珑,相貌也非出众美丽,只一双眼灵活异常,一顾盼间,便和人人打了个亲热的招呼,风姿楚楚,妩媚动人。

她向陈家洛道个万福,莺莺呖呖的说道:“陆公子今朝好兴致啊。”

声音娇柔异常。

陈家洛伸手掌向着乾隆,道:“这位是东方老爷。”

玉如意向乾隆福了一福,偎倚着坐在陈家洛身旁。

陈家洛道:“听说你曲子唱得最好,可否让我们一饱耳福?”

玉如意笑道:“陆公子要听,我给你连唱三日三夜,就怕你听腻了。”

跟人送上琵琶来,玉如意轻轻一拨,唱了起来,唱的是个《一半儿》小曲:“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

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陈家洛拍手叫好。

乾隆听她吐音清脆,俊语连翩,风俏飞荡,不由得胸中暖洋洋地。

玉如意转眸一笑,纤指拨动琵琶,回过头来望着乾隆,又唱道:“几番的要打你,莫当是戏。

咬咬牙,我真个打,不敢欺!

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会,打轻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

罢,冤家也,不如不打你。”

乾隆听得忘了形,不禁叫道:“你要打就打罢!”

陈家洛呵呵大笑。

李沅芷躲在父亲背后抿着嘴儿,只有李可秀、白振一干人绑紧了脸,不敢露出半丝笑意。

玉如意见他们这般一副尴尬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乾隆生长深宫,宫中妃嫔歌女虽多,但个个是端庄呆板之人,连笑一下也不敢出声,几时见过这般江南名妓?

见她眉梢眼角,风情万种,歌声婉转,曲意缠绵,加之湖上阵阵花香,波光月影,如在梦中,渐渐忘却是在和江洋大盗相会了。

玉如意替乾隆和陈家洛斟酒,两人连干三杯,玉如意也陪着喝了一杯。

乾隆从手上脱下一个碧玉般指来赏了给她,说道:“再唱一个。”

玉如意低头一笑,露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娇柔无那,风情万种。

乾隆的心先自酥了,只听她轻声一笑,说道:“我唱便唱了,东方老爷可不许生气。”

乾隆呵呵笑道:“你唱曲子,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玉如意向他抛个媚眼,拨动琵琶,弹了起来,这次弹的曲调却是轻快跳荡,俏皮谐谑,珠飞玉鸣,音节繁富。

乾隆听得琵琶,先喝了声采,只听她唱道: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

盖了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忽虑出门没马骑。

买得高头金鞍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招了家人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时来运到做知县,抱怨官小职位卑。

做过尚书升阁老,朝思暮想要登基……”

乾隆一直笑吟吟的听着,只觉曲词甚是有趣,但当听到“朝思暮想要登基”

那一句时,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只听玉如意继续唱道: “一朝南面做天子,东征西讨打蛮夷。

四海万国都降服,想和神仙下象棋。

洞宾陪他把棋下,吩咐快做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起,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升到天上还嫌低,玉皇大帝让他做,定嫌天宫不华丽。”

陈家洛哈哈大笑。

乾隆却越听脸色越是不善,心道:“这女子是否已知我身分,故意唱这曲儿来讥嘲于我?”

玉如意一曲唱毕,缓缓搁下琵琶,笑道:“这曲子是取笑穷汉的,东方老爷和陆公子都是大富大贵之人,高楼大厦、娇妻美妾都早已有了,自不会去想它。”

乾隆呵呵大笑,脸色顿和,眼睛瞟着玉如意,见她神情柔媚,心中很是喜爱,正自寻思,待会如何命李可秀将她送来行宫,怎样把事做得隐秘,以免背后被人说圣天子好色,坏了盛德令名,忽听陈家洛道:“汉皇重色思倾国,那唐玄宗是风流天子,天子风流不要紧,把花花江山送在胡人安禄山手里,那可大大不对了。”

乾隆道:“唐玄宗初期英明,晚年昏庸,可万万不及他祖宗唐太宗。”

陈家洛道:“唐太宗雄才大略,仁兄定是很佩服的了?”

乾隆生平最崇敬的就是汉武帝和唐太宗,两帝开疆拓土,声名播于异域,他登基以来,一心一意就想模仿,因此派兵远征回疆,其意原在上承汉武唐皇的功业,听得陈家洛问起,正中下怀,说道:“唐太宗神武英明,夷狄闻名丧胆,尊之为天可汗,文才武略,那都是旷世难逢的。”

陈家洛道:“小弟读到记述唐太宗言行的《贞观政要》,颇觉书中有几句话很有道理。”

乾隆喜道:“不知是那几句?”

他自和陈家洛会面以来,虽对他甚是喜爱,但总是话不投机,这时听他也尊崇唐太宗,不觉很是高兴。

陈家洛道:“唐太宗道:‘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又说:‘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

’”

乾隆默然。

陈家洛道:“这个比喻真是再好不过。

咱们坐在这艘船里,要是顺着水性,那就坐得平平稳稳,可是如果乱划乱动,异想天开,要划得比千里马还快,又或者水势汹涌奔腾,这船不免要翻。”

他在湖上说这番话,明摆着是危言耸听,不但是蔑视皇帝,说老百姓随时可以倾覆皇室,而且语含威胁,大有当场要将皇帝翻下水去之势。

乾隆一生除对祖父康熙、父亲雍正心怀畏惧之外,几时受过这般威吓奚落的言语?

不禁怒气潮涌,当下强自抑制,暗想:“现下且由你稍逞口舌之利,待会把你擒住,看你是不是吓得叩头求饶。”

他想御林军与驻防旗营已将西湖四周围住,手下侍卫又都是千中拣、万中选、武功卓绝的好手,谅你小小江湖帮会,能作得什么怪?

于是微微笑道:“荀子曰:‘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

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总也,民之父母也。

’帝皇受命于天,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仁兄之论,未免有悖于先贤之教了。”

陈家洛举壶倒了一杯酒,道:“我们浙江乡贤黄梨洲先生有几句话说道,皇帝未做成的时候,‘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

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如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

’这几句话真是说得再好也没有!

须当为此浮一大白,仁兄请!”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乾隆再也忍耐不住,挥手将杯往地下掷去,便要发作。

杯子掷下,刚要碰到船板,心砚斜刺里俯身伸手,接住酒杯,只杯中酒水泼出大半,双手捧住,一膝半跪,说道:“东方老爷,杯子没摔着。”

乾隆给他这一来,倒怔住了,铁青着脸,哼了一声。

李可秀接过杯子,看着皇帝眼色行事。

乾隆一定神,哈哈一笑,说道:“陆仁兄,你这位小管家手脚倒真灵便。”

转头对一名侍卫道:“你和这位小管家玩玩,可别给小孩子比下去了,嘿嘿。”

那侍卫名叫范中恩,使一对判官笔,听得皇上有旨,当即哈了哈腰,欺向心砚身边,判官笔双出手,分点他左右穴道。

心砚反身急跃,窜出半丈,站在船头,他年纪小,真实功夫有限,一身轻功却是向天池怪侠袁士霄学的,眼见范中恩判官笔来势劲急,自忖武功不是他对手,只得先行逃开。

范中恩双笔如风,卷将过来。

心砚提气跃起,跳上船篷,笑道:“咱们捉捉迷藏吧!

你捉到我算我输,我再来捉你。”

范中恩两击不中,气往上冲,双足一点,也跳上船篷,他刚踏上船篷,心砚“一鹤冲天”

,如一只大鸟般扑向左边小船,范中恩跟着追到。

两人此起彼落,在十多艘小船上来回盘旋。

范中恩始终抢不近心砚身边,心中焦躁,又盘了一圈。

眼见前面三艘小船丁字形排着,心砚已跳上近身的一艘,他假意向左一扑,心砚嘻嘻一声,跳上右边小船。

那知他往左一扑是虚势,随即也跳上了右边小船,两人面面相对,他左笔探出,点向心砚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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