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书剑恩仇录(3)(2/2)
这一日,陆菲青支使开了书僮,对李沅芷道:“沅芷,我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你未必清楚,但也不见得完全不知。
这次我遭逢大难,你这般尽心服侍,大丈夫恩怨分明,我可不能一走了之啦。
那手金针功夫就传给你吧。”
李沅芷大喜,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叩了八个头,她跟陆菲青读书学文,本已拜过师,这时是二次拜师。
陆菲青微笑着受了,说道:“你悟性甚高,学我这派武功原是再好不过。
只是……”
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李沅芷忙道:“老师,我一定听你的话。”
陆菲青道:“令尊的所作所为,老实说我是大大的不以为然,将来你长大成人,盼你明辨是非,分得清好歹。
你拜我为师,就须严守师门戒条,可做得到吗?”
李沅芷道:“弟子不敢违背老师的话。”
陆菲青道:“你将来要是以我传你的功夫为非作歹,我取你小命易如反掌。”
他说这句话时声色俱厉,李沅芷吓得不敢做声,过了一会,笑道:“师父,我乖乖的,你怎舍得杀我呢?”
从那天起,陆菲青便以武当派的入门功夫相授,教她调神练气,先自十段锦练起,再学三十二势长拳,既培力、亦练拳,等到无极玄功拳已有相当火候,再教她练眼、练耳、打弹子、发甩手箭等暗器的基本功夫。
匆匆两年有余,李沅芷既用功又聪明,进步极快。
其时李可秀已调任甘肃安西镇总兵。
安西北连哈密,西接大漠,乃关外重镇。
再过两年多,陆菲青把柔云剑术和芙蓉金针也都教会了她。
这五年之中,李沅芷把金针、剑术、轻功、拳技,都学了个全,所差的就是火候未到,经验不足。
她遵从师父吩咐,跟他学武之事一句不露,每天自行在后花园习练,好在她自小爱武,别人也不生疑。
大小姐练武功,女使看了不懂,男仆不敢多看。
李可秀精明强干,官运亨通,乾隆二十三年在平定伊犁一役中有功,朝旨下来,升任浙江水陆提督,节制定海、温州等五镇,统辖提标五营,兼辖杭州等城守协,太湖、海宁等水师营。
李沅芷自小生长在西北边塞之地,现今要到山明水秀的江南去,自是说不出的高兴,磨着陆菲青同去。
陆菲青离内地已久,想到旧地重游,良足畅怀,也就欣然答应。
李可秀轻骑先行赴任,拨了二十名亲兵、一名参将护送家眷随后而来。
参将名叫曾图南,年纪四旬开外,微留短须,精神壮旺,体格雄健,使一手六合枪。
他是靠真本领和军功升上来的,很得李可秀信任。
一行人带十几匹骡马。
李夫人坐在轿车之中。
李沅芷长途跋涉,整天坐在轿车里嫌气闷,但是官家小姐骑了马抛头露面,到底不像样,于是改穿了男装,这一改装,竟是异样的英俊风流,说什么也不肯改回女装。
李夫人只好笑着叹口气,由得她了。
这一日夕阳西垂,陆菲青骑在马上,远远落在大队之后,纵目四望,只见夜色渐合,长长的塞外古道上,除了他们这一大队骡马人伙外,惟有黄沙衰草,阵阵归鸦。
蓦地里一阵西风吹来,陆菲青长吟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
心道:“辛稼轩这首词,正可为我心情写照。
当年他也如我这般,眼见莽莽神州沦于夷狄,而虏势方张,规复难期,百战余生,兀自慷慨悲歌。”
这时他已年近六十,虽然内功深湛,精神饱满,但须眉皆白,又想:“我满头须发似雪,九死之余,只怕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马鞭一挥,纵马追上前去。
骡队翻过一个山岗,眼看天色将黑,骡夫说再过十里地就到双塔堡,那是塞外一个大镇,预定当晚到镇上落店。
正在此时,陆菲青忽听得一阵快马奔驰之声,前面征尘影里,两匹枣骝马八蹄翻飞,奔将过来,眨眼之间已旋风似的来到跟前。
马上两人伏腰勒缰,斜刺里从骡队两旁直窜过去。
陆菲青在一照面中,已看出这两人一高一矮,高者眉长鼻挺,脸色白净,矮者满脸精悍之气。
他拍马追上李沅芷,低声问道:“这两人你看清楚了么?”
李沅芷喜道:“怎么?
是绿林道么?”
她巴不得这二人是劫道的强徒,好显一显五年来辛辛苦苦学得的本领。
陆菲青道:“现下还瞧不准,不过看这两人的身手,不会是绿林道探路的小伙计。”
李沅芷奇道:“这两人武功挺好?”
陆菲青道:“瞧他们的骑术,多半不是庸手。”
大队快到双塔堡,对面马蹄声起,又是两乘马飞奔而来,掠过骡队。
陆菲青道:“咦,这倒奇了。”
这时暮霭苍茫,一路所经全是荒漠穷乡,眼见前面就是双塔堡,怎么这时反而有人从镇上出来,除非身有要事而存心赶夜路了。
行不多久,骡队进镇,曾参将领着骡队轿车,迳投一家大店。
李沅芷和母亲住着上房。
陆菲青住了间小房,用过饭,店伙掌上灯,正待休息,夜阑人静,犬吠声中,隐隐听得远处一片马蹄之声。
陆菲青暗想:“这时候还紧自赶路,到底有什么急事?”
追思路上接连遇到的四人,暗忖这事有些古怪。
蹄声得得,越行越近,直奔到店前,马蹄声一停,敲门声便起。
只听得店伙开门,说道:“你老辛苦。
茶水酒饭都预备好啦,请进来用吧!”
一人粗声说道:“赶紧给喂马,吃了饭还得赶路。”
店伙连声答应。
脚步声进店,听来共是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