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神雕侠侣(159)(2/2)
听他语气中微带轻薄之意,难道对方是个女子么?
只听他又道:“咱们在这所在重逢,可说天意,当日道上一会,我自此念念不忘。”
一个女人“呸”
的一声,嗔道:“我全身为情花刺伤,你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尽说些风话,拿人取笑。”
绿萼心道:“啊,原来是今日闯进谷来的李莫愁。”
只听公孙止忙道:“不,不,我怎不放在心上?
自然要尽力设法。
你身上痛,我心里更痛。”
与公孙止说话的正是李莫愁。
她遍身为情花所刺,中毒着实不轻,幸好她满腔愤怒憎恨,怨天尤人,不动男女之情,身上倒无多大痛楚,但知毒刺厉害,亟于寻觅解药,谷中道路错综,她避开人众,乱走乱撞,竟到了断肠崖前。
公孙止却在此已久,他有意来此僻静之处,以便避过谷中诸人,然后俟机害死裘千尺,重夺谷主之位。
两人曾交过手,都知对方武功了得,见面后均想:“我正有事于谷中,何不倚他为助?”
三言两语,竟说得投契。
公孙止于当年所恋婢女柔儿死后,专心练武,女色上看得甚淡,但自欲娶小龙女而不可得,抑制已久的情欲突然如堤防溃决,不可收拾,以他堂堂武学大豪的身分竟致出手去强掳完颜萍,已与江湖上下三滥的行迳无异。
此时与李莫愁邂逅相遇,见她容貌端丽,又即动念:“杀了裘千尺那恶妇后,不如便娶这道姑为妻,她容貌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正可和我相配。”
李莫愁心地狠毒,用情却是极专,她一生恶孽,便因“情”
之一字而来,听公孙止言语越来越不庄重,心下如何不恼?
但为求花毒的解药,只得稍假辞色,敷衍对答。
公孙止道:“我原是本谷的谷主,这情花解药的配制之法,天下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不过配制费时,远水救不得近火,好在谷中尚余一枚,在那恶妇手中。
咱们只须除灭了她,便什么都是你的了。”
最后一句话意存双关,意思说不但给你解药,这绝情谷的主妇之位也都属你。
天下只他一人知晓解药制法,这话原本不假,情花在谷中生长已久,公孙止上代的祖先损伤了不少人命,才试出解药的配制之方,为了情花有阻拦外人入谷之功,因此并不芟除,而解药的方子也只父子相传,不入旁人之手。
虽是裘千尺,也只道解药是上代遗存,方子已经失传。
但裘千尺那枚解药现下只剩半枚,公孙止却不知悉。
李莫愁沉吟道:“既是如此,你先头岂非白说?
解药在尊夫人手中,而尊夫人又已与你反目成仇,便算杀她不难,解药却如何能到手?”
公孙止踌躇未答,过了半晌,说道:“李道友,你我一见投缘,为了助你,我纵死亦不足惜。”
李莫愁淡淡的道:“这个可不敢当。”
公孙止道:“我有一计,能从恶妇手中夺得灵丹,但盼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莫愁勃然道:“我一生闯荡江湖,独来独往,从不受人要胁。
解药你肯给便给,不肯便索罢休。
我李莫愁岂是哀怜乞命之辈?”
公孙止武功虽然甚强,但一生僻处幽谷,江湖上厉害人物之名,均无所知,纵然略有所闻,也是得自数十年前裘千尺的转述。
近十年来赤练仙子李莫愁声名响亮,武林中无人不知她貌如桃李,心胜蛇蝎,这公孙止却懵懵懂懂的一无所悉,听她这几句话说得甚有气派,只有更喜,忙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
我但盼能为你稍尽绵薄,欢喜还来不及,岂有要胁之意?
不过要夺那绝情丹到手,势不免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因之我说得不甚妥善,你千万不可介意。”
公孙绿萼隐身大石之后,听到“势不免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
这话,不禁全身一震。
李莫愁也感诧异,问道:“解药是在令爱手中么?”
公孙止道:“不是的,我跟你实说了罢!
那恶妇性情固执暴戾之极,解药必是收藏在隐秘无比的处所,强逼要她献出,势所不能,只有出之诱取一途。”
李莫愁点头道:“确是如此。”
公孙止道:“这恶妇对人人均无情义,心肠恶毒,无所不至,惟有对她亲生女儿却十分爱惜。
咱们瞧准了这点,由我去将女儿绿萼诱来,你出手擒她,将她掷入情花丛中。
这么一来,那恶妇不得不取出绝情丹来救治女儿。
咱们俟机去夺,便能成功。
只可惜这绝情丹世间唯存一枚,既给了你,我那女儿的小命便保不住了。”
李莫愁沉吟道:“咱们也不必用真的情花来刺伤令爱,只消假意做作,让她似乎中毒,那便既可夺丹,又能保全令爱。”
公孙止叹道:“那恶妇十分精明,我女儿倘若只中假毒,焉能瞒得过她?”
说到这里,忽然声音呜咽,似乎动了真情。
李莫愁道:“为了救我性命,却须伤害令爱,我心何忍?
原来你也舍不得,此事便作罢休。”
公孙止忙道:“不,不,我虽舍她不得,可更加舍你不得。”
李莫愁默然,心想除此而外,确也更无别法。
公孙止道:“咱们在此稍待,过了夜半,我便去叫女儿出来,凭她千伶百俐,也决想不到她爹爹有此计谋。”
两人如此对答,每一句话绿萼都听得清清楚楚,越想越害怕。
那日公孙止将她和杨过驱入鳄鱼潭,她已知父亲绝无半点父女之情,但当时还可说出于一时之愤,今日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死亲生女儿来讨好一个初识面的女子,心肠狠毒,当真有甚于豺狼虎豹。
她本来不想活了,然听到二人如此安排毒计谋害自己,不由得要设法逃开,好在四下里山石嶙峋,树木茂密,隐蔽之处甚多,于是轻轻向后退出一步,隔了片刻,又退出一步,直退至数十丈外,才转身快步走开。
她走了良久,离断肠崖已远,知父亲不久便要来相诱,连卧房也不敢回去,凄凄凉凉的坐在一块石上,寒风侵肌,冷月无情,只觉世间实无可恋,喃喃自语:“我本就不想活了,爹爹你又何必使毒计来害我?
你要害死我,尽管来害罢。
真奇怪,我又何必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