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神雕侠侣(79)(1/2)
程英道:“是。
那日这魔头到你家,便是寅末卯初时分。”
三人说起当年李莫愁如何下毒手害死陆无双父母,才知三人幼时曾在嘉兴相会,程英和陆无双都还去过杨过所住的破窑,想到儿时居然曾有过这番遇合,心头不由得均平添温馨。
杨过道:“这魔头武功高强,就算我并未受伤,咱三个也斗她不过。
还是外甥点灯笼,照旧,咱们这就溜之大吉罢。”
程英点头道:“眼下还有三个时辰。
杨兄的坐骑脚力甚好,咱们立时就逃,那魔头未必追得上。”
陆无双道:“傻蛋,你身上有伤,能骑马么?”
杨过叹道:“不能骑也只得硬挺,总好过落入这魔头手中。”
陆无双道:“咱们只一匹马。
表姊,你陪傻蛋向西逃,我故布疑阵,引她往东追。”
程英脸上微微一红,道:“不,你陪杨兄。
我跟李莫愁并无深仇大怨,纵然给她擒住,也不一定要杀我,你如落入她手,那可有得受的了。”
陆无双道:“她冲着我而来,若见我和傻蛋在一起,岂非枉自累了他?”
表姊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互推对方陪伴杨过逃走。
杨过听了一会,甚是感动,心想这两位姑娘都义气干云,危急之际甘心冒险来救我性命,纵然我给那魔头拿住害死,这一生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陆无双道:“傻蛋,你倒说一句,你要我表姊陪你逃呢,还是要我陪?”
杨过还未回答,程英道:“你怎么傻蛋长、傻蛋短的,也不怕杨兄生气。”
陆无双伸了伸舌头,笑道:“瞧你对他这般斯文体贴,傻兄定是要你陪的了。”
她把“傻蛋”
改称“傻兄”
,算是个折衷。
程英面色白皙,极易脸红,给她一说,登时羞得颜若玫瑰,微笑道:“人家叫你‘媳妇儿’,可不是么?
你媳妇儿不陪,那怎么成?”
这一来可轮到陆无双脸红了,伸出双手去呵她痒,程英转身便逃。
霎时间小室中一片旖旎风光,三人倒不似初时那么害怕担忧了。
杨过心想:“若要程姑娘陪我逃走,陆姑娘就有性命之忧。
倘是陆姑娘陪我,程姑娘也万分危险。”
说道:“两位姑娘如此相待,实是感激无已。
我说还是两位快些避开,让我在这里对付那魔头。
我师父与她是师姊妹,她总得有几分香火之情,何况她怕我师父,谅她不敢对我如何……”
他话未说完,陆无双已抢着道:“不行,不行。”
杨过心想她二人也定然不肯弃己而逃,便朗声道:“咱三人结伴同行,当真给那魔头追上时,三人拚一死战,最多是三人一起送命。”
陆无双拍手道:“好,就是这样。”
程英沉吟道:“那魔头来去如风,三人同行,定然给她追上。
与其途中激战,不如就在这儿给她来个以逸待劳。”
杨过道:“不错。
姊姊会得奇门遁甲之术,连那金轮国师尚且困住,赤练仙子未必就能破解。”
此言一出,三人眼前登时现出一线光明。
程英道:“那乱石阵是郭夫人布的,我乘势略加变化则可,要我自布一个却没这本事,说不得,咱们尽人事以待天命便了。
表妹,你来帮我。”
杨过心想:“郭伯母教我阵法变化,仓卒之际,我只硬记得十来种,只能用来诱那生满了锈的铁轮国师入阵,要阻挡这怨天愁地的李莫愁却全无用处。
这门功夫可繁难得紧,真要精熟,决非一年半载之功。
程姑娘小小年纪,所学自然及不上郭伯母,她这话想来也非谦辞。
但她布的阵势不论如何简陋,总之有胜于无。”
表姊妹俩拿了铁铲锄头,走出茅舍,掘土搬石,布置起来。
忙了一个多时辰,隐隐听得远处鸡鸣之声,程英满头大汗,眼见所布的土阵与黄蓉的乱石阵实在相差太远,心中暗自难过:“郭夫人之才真胜我百倍。
唉,想以此粗陋土阵挡住那赤练魔头,当真难上加难。”
她怕表妹与杨过气沮,也不明言。
陆无双在月光下见表姊的脸色有异,知她实无把握,从怀中取出一册抄本,进屋去递给杨过,道:“傻蛋,这就是我师父的《五毒秘传》。”
杨过见那本书封皮殷红如血,心中微微一凛。
陆无双道:“我骗她说,这书给丐帮抢了去,待会我如给她拿住,不免给她搜出。
你好生瞧一遍,记熟后就烧毁了罢。”
她与杨过说话,从来就没正正经经,此时想到命在顷刻,却也没心情再说笑话了。
杨过见她神色凄然,点头接过。
陆无双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帕,低声道:“如你不幸落入那魔头手中,她要害你性命,你就拿出这块锦帕来给她。”
杨过见那锦帕一面毛边,显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两只角上各绣着一朵红花,不知她是何用意,愕然不接,问道:“这是什么?”
陆无双道:“是我托你交给她的,你答应么?”
杨过点了点头,接过来放在枕边。
陆无双却过来拿起,放入他怀中,低声道:“可别让我表姊知道。”
突然间闻到他身上一股男子气息,想起关陕道上解衣接骨、同枕共榻种种情事,心中一荡,向他痴痴的望了一眼,转身出房。
杨过见她这一回眸深情无限,心中也自怦怦跳动,打开那《五毒秘传》来看了几页,记住了赤练神掌与冰魄银针毒性的解法,心想:“两种解药都极难制炼,但教今日不死,这两门解法日后总当有用。”
茅屋门呀的一声开了,杨过抬起头来,只见程英双颊晕红,走近榻边,额边都是汗珠。
她呼吸微见急促,说道:“杨兄,我在门外所布的土阵实在太拙劣,很难挡得住那赤练仙子。”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递给了他,又道:“她如冲进来,你就拿这块帕子给她罢。”
杨过见那锦帕也只半边,质地花纹与陆无双所给的一模一样,心下诧异,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接,灯下但见她泪眼盈盈、又羞又喜,正待相询,程英斗然间面红过耳,低声道:“千万别让我表妹知道。”
说罢翩然而出。
杨过从怀中取出陆无双的半边锦帕,与手中的半边拼在一起,这两个半块果然原是从一块锦帕撕开的,见帕子甚旧,白缎子已变淡黄,四只角上所绣的红花却仍娇艳欲滴。
他望着这块破帕,知中间定有深意,何以她二人各自给我半块?
何以要我交给李莫愁?
何以她二人又不欲对方知晓?
而赠帕之际,何以二人又都满脸娇羞?
他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听得远处鸡声又起,接着幽幽咽咽的箫声响了起来,想是程英布阵已完,按箫以舒积郁,吹的是一曲〈流波〉,箫声柔细,却无悲怆之意,隐隐竟有心意舒畅、无所挂怀的情致。
杨过听了一会,低吟相和,他记不得歌词,只随着曲调随口乱唱而已。
陆无双坐在土堆之后,听着表姊与杨过箫歌相和,东方渐现黎明,心想:“师父转瞬即至,我的性命是挨不过这个时辰了。
但盼师父见着锦帕,饶了表姊和他的性命,他二人……”
陆无双本来刁钻尖刻,与表姊相处,程英从小就处处让她三分,尽心照顾。
但此刻临危,她竟一心一意盼望杨过平安无恙,心中对他情深一片,暗暗许愿,只要能逃得此难,最好他能与表姊结成鸳侣,自己死而无憾。
正自出神,猛抬头,突见土堆外站着一个身穿黄衫的道姑,右手拂尘平举,衣襟飘风,正是师父李莫愁到了。
陆无双心头大震,拔剑站起。
李莫愁竟站着一动不动,只侧耳倾听。
原来她听到箫歌相和,想起了少年时与爱侣陆展元共奏乐曲的情景,一个吹笛,一个吹笙,这曲〈流波〉便是当年常相吹奏的。
这已是二十年前之事,此刻音韵依旧,却已是“风月无情人暗换”
,耳听得箫歌酬答,曲尽绸缪,蓦地里伤痛难禁,忍不住纵声大哭。
这一下斗放悲声,更大出陆无双意料之外,她平素只见师父严峻凶杀,那里有半点柔软心肠?
怎么明明是要来报怨杀人,竟在门外痛哭起来?
但听她哭得愁尽惨极,回肠百转,不禁也心感酸楚。
李莫愁这么一哭,杨过和程英也自惊觉,歌声节拍便即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