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射雕英雄传(49)(1/3)
“我拉拉师哥的衣袖,打个手势,心想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师父给一位大高手缠上了,一时脱不了身,正好去他书房盗真经的上卷。
师母不会武功,我们决不伤她,也决不惊吓她,我只向她拜上三拜,以表感恩,抢了经书便走。
可是师哥瞧得着了迷,说什么也不肯走。
他后来说,他想师父跟那全真教的长胡子动手过招,到头来必定会使《九阴真经》的武功,就算师父真的没学过,那长胡子必定会使,亲眼见到两大高手过招印证,可比单瞧书本上的字句描述好得多了。
他舍不得走,我也就不敢自己一个儿去,凑眼到窗缝中再去看,只见师父的身子好似在水上飘行那么滑来滑去,只是闪避而没进招。
那‘不通兄’的招式也异常巧妙古怪。
只见师父一滑,退到了窗边,那长胡子左手挥掌拍来,师父一矮身,蓬的一响,长胡子这一掌拍开了长窗,我忙闪身在旁。
师父一瞥之下,见到我的长头发,怔了一怔,叫道:‘超风!
’身法稍缓,长胡子的右掌同时拍到,师父似乎闪避不及,这一掌拍上了他肩头。
师父一个踉跄,右足稍跪,连出两指,嗤嗤声响,‘弹指神通’弹中了长胡子的双腿,那长胡子委倒在地,滚开了站不起身。”
“师父嘿嘿一笑,说道:‘超风,师父不练九阴真经,只用弹指神通,还不是赢了他!
你来干什么?
’我跳起身来,跪在师父面前,哭道:‘师父,弟子对你不起,是瞧你老人家和师母来着。
’师父凄然道:‘你师母过去啦!
后面便是灵堂。
’他伸手向后面一指。
我只吓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奔向后进,只见天井之后的厅中,赫然是座灵堂,中间一个灵位,写着‘先室冯氏之灵位’。
我跪下来拜倒,痛哭失声。
忽然之间,看见灵堂旁边有个一两岁大的小女孩儿,坐在椅子上向着我直笑,这女孩儿真像师母,定是她的女儿,难道她是难产死的么?”
“师父站在我后面,我听得那女孩儿笑着在叫:‘爸爸,抱!
’她笑得像一朵花,张开了双手,扑向师父。
师父怕她跌下来,伸手抱住了她。
陈师哥拉着我飞奔,抢到了船里,海水溅进船舱,我的心还在突突急跳,好像要从口里冲出来,听得师父的话声远远传过来:‘你们去吧!
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再练九阴真经了,保住性命要紧。
’”
“我和贼汉子看了师父这一场大战,从此死了心。
他说:‘不但师父的本事咱们没学到一成,就是那全真教的长胡子,咱俩又怎及得上?
’我说:‘你懊悔了吗?
若是跟着师父,总有一天能学到他的本事。
’他说:‘你不懊悔,我也不懊悔。
’于是他用自己想出来的法子练功,教我跟着也这么练。
他说这法子当然不对,然而也能练成。
我说:‘师父叫我们不可练经上武功。
’陈师哥说:‘有师父这样高的功夫,自然不必练经上武功。
我们有么?
不练行么?
’”
“我二人把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也练成了七八成,此后横行江湖,‘黑风双煞’名头越来越响。
有一天,我们在一座破庙里练‘摧心掌’,突然四面八方的给数十名好手围住了。
领头的是师弟陆乘风。
他恼恨为了我们而给师父打断双腿,大举约人,想擒我们去献给师父。
这小子定是想重入师门。
哼,要擒住‘黑风双煞’,可也没那么容易。
我们杀了七八名敌人,突围逃走,可是我也受伤不轻。
那飞天神龙柯辟邪是贼汉子杀的,还是我杀的?
可记不清楚了,反正谁杀的都是一样。
过不了几个月,忽然发觉全真教的道士也在暗中追踪我们。
斗是斗他们不过的,我们结下的冤家实在太多,于是离开了中原,走得远远的,直到了蒙古的大草原。”
“我们继续练‘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有时也练‘白蟒鞭’。
他说这是可以速成的外门神功,不会内功也不打紧。
忽然间,那天夜里在荒山之上,江南七怪围住了我。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我又疼痛,又麻痒,最难当的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我运气抵御毒质,爬在地下,几乎要晕了过去。
我没死,可是眼睛瞎了,师哥死了。
那是报应,这柯镇恶柯瞎子,我们曾杀死了他的兄长,他要报仇。”
梅超风想到这件痛事,双手自然而然的一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郭靖左手腕骨如欲断折,暗暗叫苦:“这次一定活不成啦,不知她要用什么狠毒法子来杀我?”
便道:“喂,我是不想活啦,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答允罢。”
梅超风冷然道:“你还有事求我?”
郭靖道:“是。
我身上有好些药,求你行行好,拿去交给西城安寓客栈里的王道长。”
梅超风不答,也不转头。
郭靖道:“你答允了吗?
多谢你!”
梅超风道:“多谢什么?
我从来没做过好事!”
她已记不起这一生中受过多少苦,也记不起杀过多少人,但荒山之夜的情景却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突然黑了,瞧不见半点星星的光。
我那好师哥说:‘小师妹,我以后不能照顾你啦。
你自己要小心……’这是他最后的话。
‘哼,他不照顾我了,我小心来干么?
’他把真经下卷的抄本塞在我手里,‘唉,眼睛盲了,还看得见么?
’我把抄本收入怀里。
我虽没用,也不能落入敌人手里,总有一天,我要去还给师父。
忽然大雨倾倒下来,江南七怪猛力向我进攻,我背上中了一掌。
这人内劲好大,打得我痛到了骨头里。
我抱起了好师哥的尸体逃下山去,我看不见,可是他们也没追来。
啊,雨下得这么大,四下里一定漆黑一团,他们看不见我。”
“我在雨里狂奔。
好师哥的身子起初还是热的,后来渐渐冷了下来,我的心也在跟着他一分一分的冷。
我全身发抖,冷得很。
‘贼哥哥,你真的死了么?
你这么厉害的武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是谁杀了你的?
’我拔出了他肚脐中的短剑,鲜血跟着喷出来。
那有什么奇怪?
杀了人一定有血,我不知杀过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