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鹿鼎记(163)(2/2)
’军师道:‘红毛鬼虽没骑马,咱们斫他人脚,有何不可?
’我一听之下,恍然大悟,连说:‘是,是,小将脑筋不灵,想不到这一点。
’”
韦小宝微微一笑,心想:“你师父教你这刀法可斫马脚,你就以为不能斫人脚。
老兄的脑筋,果然不大灵光。”
林兴珠道:“当时军师就命我演了一遍这刀法。
他赞我练得还可以,说道:‘你的地堂门刀法身法,若没十多年的寒暑之功,练不到这地步,但咱们明天就要打仗,大伙儿要练,是来不及了。
’我说:‘是。
这地堂门刀法小将练得不好,不过的确已练了十几年。
’军师说道:‘咱们赶筑土堤,用弓箭守住,你马上去教众兵将滚地上前、挥刀砍足的法子。
只须教三四下招式,大伙儿熟练就可以了,地堂门中太深奥巧妙的武功,一概不用教。
’我接了军师将令,当晚先去教了本队士兵。
第二天一早,红毛鬼冲来,给我们一阵弓箭射了回去。
本队士兵把地堂刀法的基本五招练会了,转去传授别队的官兵。
军师又吩咐大伙儿砍下树枝,扎成一面面盾牌,好挡红毛兵的铅弹。
第四日早上,红毛兵又大举冲来,我们上去迎战,滚地前进,只杀得红毛鬼落花流水,战场上留下了几百条毛腿。
赤嵌城守将红毛头的左腿也给砍了下来。
这红毛头不久就此投降。
后来再攻卫城,用的也是这法子。”
马超兴喜道:“日后跟罗刹鬼子交锋打仗,也可用地堂功夫对付。”
陈近南道:“然而情形有些不同。
当年在台湾的红毛兵,不过三四千人,死一个,少一个。
罗刹兵如来进犯,少说也有几万人,源源而来,杀不胜杀,再说,地堂刀法只能用于近战。
罗刹兵如用大炮轰击,那也难以抵挡。”
吴六奇点头称是,道:“依军师之见,该当如何?”
他听陈近南对林兴珠引见之时不称自己为“香主”
,虽想林兴珠与陈近南同船而来,必已听到各人对答,但料来他不是天地会中人,便也不以“总舵主”
相称。
陈近南道:“我中国地大人多,若无汉奸内应,外国人是极难打进来的。”
众人都道:“正是。
鞑子占我江山,全仗汉奸吴三桂带路。”
陈近南道:“现今吴三桂又去跟罗刹国勾结,他起兵造反之时,咱们先一鼓作气的把他打垮,罗刹国没了内应,就没那么容易入侵。”
马超兴道:“只是吴三桂倘若垮得太快,就不能跟鞑子打个两败俱伤。”
陈近南道:“这也不错。
但利害相权,比较起来,罗刹人比鞑子更可怕。”
韦小宝道:“是啊。
满洲鞑子也是黄皮肤,黑眼睛,扁鼻头,跟我们没什么两样,说的话也是一般。
外国鬼子红毛绿眼睛,说起话来叽哩咕噜,有谁懂得?”
众人谈了一会国家大事,天色渐明,风雨也已止歇。
马超兴道:“大家衣衫都湿了,便请上岸去同饮一杯,以驱寒气。”
陈近南道:“甚好。”
这场大风将小船吹出三十余里,待得回到柳州,已近中午。
众人在原来码头上岸。
只见一人飞奔过来,叫道:“相公,你……你回来了。”
正是双儿。
她全身湿淋淋的,脸上满是喜色。
韦小宝问:“你怎么在这里?”
双儿道:“昨晚大风大雨,你坐了船出去,我好生放心不下,只盼相公早些平安回来。”
韦小宝奇道:“你一直等在这里?”
双儿道:“是。
我……我……只耽心……”
韦小宝笑道:“耽心我坐的船沉了?”
双儿低声道:“我知道你福气大,船是一定不会沉的,不过……不过……”
码头旁一个船夫笑道:“这位小总爷,昨晚半夜三更里风雨最大的时候,要雇我们的船出江,说是要寻人,先说给五十两银子,没人肯去,他又加到一百两。
张老三贪钱,答允了,可是刚要开船,豁喇一声,大风吹断了桅杆。
这么一来,可谁也不敢去了。
他急得只大哭。”
韦小宝心下感动,握住双儿的手,说道:“双儿,你对我真好。”
双儿胀红了脸,低下头去。
一行来到马超兴的下处,换过衣衫。
陈近南吩咐马超兴派人去打听郑公子和冯锡范的下落。
马超兴答应了,派人出去访查,跟着禀报家后堂的事务。
马超兴摆下筵席,请陈近南坐了首席,吴六奇坐了次席。
要请韦小宝坐第三席时,韦小宝道:“林大哥攻破台湾,地堂刀大砍红毛火腿,立下如此大功,兄弟就是站着陪他喝酒,也是心甘情愿。
这样的英雄好汉,兄弟怎敢坐他上首?”
拉着林兴珠坐了第三席。
林兴珠大喜,心想军师这个徒弟年纪虽小,可着实够朋友。
筵席散后,天地会四人又在厢房议事。
陈近南吩咐道:“小宝,你有大事在身,你我师徒这次仍不能多聚,明天你就北上罢。”
韦小宝道:“是。
只可惜这一次又不能多听师父教诲。
我本来还想听吴大哥说说他的英雄事迹,也只好等打平吴三桂之后,再听他说了。”
吴六奇笑道:“你吴大哥没什么英雄事迹,平生坏事倒是做了不少。
当年若不是丐帮孙长老一场教训,直到今日,我还是在为虎作伥、给鞑子卖命呢。”
韦小宝取出吴三桂所赠的那枝洋枪,对吴六奇道:“吴大哥,你这么远路来看兄弟,实在感激不尽,这把罗刹国洋枪,请你留念。”
吴三桂本来送他两枝,另一枝韦小宝在领出沐剑屏时,交了给夏国相作凭证,此后匆匆离滇,不及要回。
吴六奇谢了接过,依法装上火药铁弹,点火向着庭中施放一枪,火光一闪,砰的一声大响,庭中的青石板石屑纷飞,众人都吓了一跳。
陈近南皱起眉头,心想:“罗刹国的火器竟这般犀利,倘若兴兵进犯,可真难以抵挡。”
韦小宝取出四张五千两银票,交给马超兴,笑道:“马大哥,烦你代为请贵堂众位兄弟喝一杯酒,是我青木堂一点小意思。”
马超兴笑道:“二万两银子?
可太多了,喝三年酒也喝不完。”
谢过收了。
韦小宝跪下向陈近南磕头辞别。
陈近南伸手扶起,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很好,不枉了是我陈近南之徒。”
韦小宝和他站得近了,看得分明,见他两鬓斑白,神色憔悴,想是这些年来奔走江湖,大受风霜之苦,不由得心下难过,要想送些什么东西给他,寻思:“师父是不要银子的,珠宝玩物,他也不爱。
师父武功了得,也不希罕我的匕首和宝衣。”
突然间一阵冲动,说道:“师父,有件事要禀告你老人家。”
吴六奇和马超兴知他师徒俩有话说,便即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