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鹿鼎记(120)(1/3)
白衣尼伸出右手,按在太后面前那部《四十二章经》上,慢慢拿过。
太后喝道:“放手!”
呼的一掌,向她面门击去。
白衣尼右手翻起,和她对了一掌。
太后身子一晃,离椅而起,低声喝道:“好啊,原来是个武林高手。”
既知对方是人非鬼,惧意尽去,扑上来呼呼呼呼连击四掌。
白衣尼坐在椅上,并不起立,先将经书往怀中一揣,举掌将她攻来的四招一一化解。
太后见她取去经书,惊怒交集,催动掌力,霎时间又连攻了七八招。
白衣尼一一化解,始终不加还击。
太后伸手在右腿上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
韦小宝凝神看去,见太后手中所握的是一柄白金点钢蛾眉刺,当日杀海大富用的便是此物。
她兵刃在手,气势一振,接连向白衣尼戳去,只听得风声呼呼,掌劈刺戳,寝宫中一条条白光急闪。
韦小宝低声道:“我出去喝住她,别伤了师太。”
陶红英一把拉住,低声道:“不用!”
但见白衣尼仍稳坐椅上,右手食指东一点、西一戳,将太后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
太后倏进倏退,忽而跃起,忽而伏低,迅速已极,掌风将四枝蜡烛的火焰逼得向后倾斜,突然间房中一暗,四枝烛火熄了两枝,更拆数招,余下两枝也都熄了。
黑暗中只听得掌风之声更响,夹着太后重浊的喘息之声。
忽听白衣尼冷冷的道:“你身为皇太后,这些武功是那里学来的?”
太后不答,仍竭力进攻,突然啪啪啪啪四下清脆之声,显是太后脸上给打中了四下耳光,跟着她“啊”
的一声叫,声音中充满着愤怒与惊惧,腾的一响,登时房中更无声音。
黑暗中火光一闪,白衣尼手中已持着一条点燃了的火摺,太后却直挺挺的跪在她身前,一动也不动。
韦小宝大喜,心想:“今日非杀了老婊子不可。”
只见白衣尼将火摺轻轻向上一掷,火摺飞起数尺,左手衣袖挥出,那火摺为袖风所送,缓缓飞向蜡烛,竟将四枝蜡烛逐一点燃,便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拿住一般。
白衣尼衣袖向里一招,一股吸力将火摺吸了回来,伸右手接过,轻轻吹熄了,放入怀中。
只将韦小宝瞧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后遭点中穴道,跪在地下,一张脸忽而紫胀,忽而惨白,低声怒道:“你快把我杀了,这等折磨人,不是高人所为。”
白衣尼道:“你一身蛇岛武功,这可奇了。
一个深宫中的贵人,怎会和神龙教拉上了干系?”
韦小宝暗暗咋舌,心想这位师太无事不知,以后向她撒谎,可要加倍留神。
太后道:“我不知神龙教是什么。
我这些微末功夫,是宫里一个太监教的。”
白衣尼道:“太监?
宫里的太监,怎会跟神龙教有关?
他叫什么名字?”
太后道:“他叫海大富,早已死了。”
韦小宝肚里大笑,心道:“老婊子胡说八道之至。
倘若她知我躲在这里,可不敢撒这漫天大谎了。”
白衣尼沉吟道:“海大富?
没听见过这一号人物。
你刚才向我连拍七掌,掌力阴沉,那是什么掌法?”
太后道:“我师父说,这是武当派功夫,叫作……叫作柔云掌。”
白衣尼摇头道:“不是,这是‘化骨绵掌’。
武当派名门正派,怎能有这等阴毒功夫?”
太后道:“师太说得是。
那是我师父说的,我……我可不知。”
她见白衣尼武功精深,见闻广博,心中越来越敬畏,言语中便也越加客气。
白衣尼道:“你用这路掌法伤过多少人?”
太后道:“我……晚辈生长深宫,习武只为了强身,从来没伤过一个人。”
韦小宝心道:“不要脸,大吹法螺,不用本钱。”
只听她又道:“师太明鉴,晚辈有人保护,一生之中,从没跟人动过手,今晚遇上师太,那是第一次。
晚辈所学的武功,原来半点也没用。”
白衣尼微微一笑,道:“你的武功,也算挺不差的了。”
太后道:“晚辈是井底之蛙,今日若不见到师太的绝世神功,岂知天地之大。”
白衣尼唔了一声,问道:“那太监海大富几时死的?
是谁杀了他的?”
太后道:“他……他逝世多年,是年老病死的。”
白衣尼道:“你自身虽未作恶,但你们满洲鞑子占我大明江山,逼死我大明天子。
你是第一个鞑子皇帝的妻子,第二个鞑子皇帝的母亲,却也容你不得。”
太后大惊,颤声道:“师……师太,当今皇帝不是晚辈生的。
他的亲生母亲是孝康皇后,早已死了。”
白衣尼点头道:“原来如此。
可是你身为顺治之妻,他残杀我千千万万汉人百姓,何以你未有一言相劝?”
太后道:“师太明鉴,先帝只宠那狐媚子董鄂妃,晚辈当年要见先帝一面也难,实在无从劝起。”
白衣尼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今日我不来杀你……”
太后道:“多谢师太不杀之恩,晚辈今后必定日日诵经念佛。
那……那部佛经,请师太赐还了罢。”
白衣尼道:“这部《四十二章经》,你要来何用?”
太后道:“晚辈虔心礼佛,今后有生之年,日日晚晚都要念经。”
白衣尼道:“《四十二章经》是十分寻常的经书,不论那一所庙宇寺院之中,都有十部八部,何以你非要这部不可?”
太后道:“师太有所不知。
这部经书是先帝当年日夕诵读的,晚辈不忘旧情,对经如对先帝。”
白衣尼道:“那就不是了。
诵经礼佛之时,须当心中一片空明,不可有丝毫情缘牵缠。
你一面念经,一面想着死去的丈夫,复有何用?”
太后道:“多谢师太指点。
只是……只是晚辈愚鲁,解脱不开。”
白衣尼双眼中突然神光一现,问道:“到底这部经书之中,有什么古怪,你给我从实说来。”
太后道:“实在……实在是晚辈一片痴心。
先帝虽然待晚辈不好,可是我始终忘不了他,每日见到这部经书,也可稍慰思念之苦。”
白衣尼叹道:“你既执迷不悟,不肯实说,那也由得你。”
左手衣袖挥动,袖尖在她身上一拂,遭封的穴道登时解了。
太后道:“多谢师太慈悲!”
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白衣尼道:“我也没什么慈悲。
你那‘化骨绵掌’打中在别人身上,那便如何?”
太后道:“那太监没跟我说过,只说这路掌法很是了得,天下没几人能抵挡得住。”
白衣尼道:“嗯,适才你向我拍了七掌,我也没抵挡,只是将你七招‘化骨绵掌’的掌力尽数送了回去,从何处来,回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