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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鹿鼎记(111)(2/2)

韦小宝说“只有她本人才是解药”

,澄观误作“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

,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

澄观心下担忧,喃喃自语:“唉,师叔中了这位女施主的独门奇毒,幸亏是慢性的……”

那女郎武功招式繁多,澄观所拟的拆法也变化不少,有些更颇为艰难,韦小宝武功全无根柢,一时又怎学得会?

他每日里和澄观过招试演,往往将这个白须皓然的老僧,当作了那红颜绿衫的美女,有时竟言语轻佻,出手温柔,好在澄观一概不懂,只道这位小师叔通悟佛法,禅机深湛,自己蠢笨,难明妙诣。

这一日两人正在禅房中谈论二女的刀法,般若堂的一名执事僧来到门外,说道:“方丈大师有请师叔祖和师伯,请到大殿叙话。”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中有数十名外客,或坐或站,方丈晦聪禅师坐在下首相陪。

上首坐着三人。

第一人是身穿蒙古服色的贵人,二十来岁年纪;第二人是个中年喇嘛,身形干枯,矮瘦黝黑;第三人是个军官,穿戴总兵服色,约莫四十来岁。

站在这三人身后的数十人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喇嘛,另有十数人穿着平民服色,个个形貌健悍。

晦聪方丈见韦小宝进殿,便站起身来,说道:“师弟,贵客降临本寺。

这位是蒙古葛尔丹王子殿下,这位是青海大喇嘛昌齐大法师,这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总兵马宝马大人。”

转身向三人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晦明禅师。”

众人见韦小宝年纪幼小,神情贼忒嘻嘻,十足是个浮滑小儿,居然是少林寺中与方丈并肩的禅师,均感讶异。

葛尔丹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高僧当真小得有趣,哈哈,古怪,古怪!”

韦小宝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位大王子当真大得滑稽,嘻嘻,希奇,希奇!”

葛尔丹怒道:“我有什么滑稽希奇?”

韦小宝道:“小僧有什么有趣古怪,殿下便有什么滑稽希奇了,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请请。”

说着便在晦聪方丈下首坐下,澄观站在他身后。

众人听了韦小宝的说话,都觉莫测高深,心下暗暗称奇。

晦聪方丈道:“三位贵人降临寒寺,不知有何见教?”

昌齐喇嘛道:“我们三人在道中偶然相遇,言谈之下,都说少林寺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好生仰慕。

我们三人都僻处边地,见闻鄙陋,因此上一同前来宝寺瞻仰,得见高僧尊范,不胜荣幸。”

他虽是青海喇嘛,却说得好一口北京官话,清脆明亮,吐属文雅。

晦聪道:“不敢当。

蒙古、青海、云南三地,素来佛法昌盛。

三位久受佛法光照,自是智慧明澈,还盼多加指点。”

昌齐喇嘛说的是武学,晦聪方丈说的却是佛法。

少林寺虽以武功闻名天下,但寺中高僧皆以勤修佛法为正途,向来以为武学只是护持佛法的末节。

葛尔丹道:“听说少林寺历代相传,共有七十二门绝技,威震天下,少有匹敌。

方丈大师可否请贵寺众位高僧一一试演,好让小王等一开眼界?”

晦聪道:“好教殿下得知,江湖传闻不足凭信。

敝寺僧侣勤修参禅,以求正觉,虽也有人闲来习练武功,也只强身健体而已,区区小技,不足挂齿。”

葛尔丹道:“方丈,你这可太也不光明磊落了。

你试演一下这七十二项绝技,我们也不过瞧瞧而已,又偷学不去的,何必小气?”

少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千余年来几乎每月皆有,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的却是好奇心喜,只求一开眼界,更有的是恶意寻衅,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

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也必以礼相待,不与计较,只有来人当真动武伤人,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总是教来人讨不了好去。

像葛尔丹王子这等言语,晦聪方丈早已不知听了多少,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

至于武功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

葛尔丹双眉一挺,大声道:“如此说来,少林寺乃浪得虚名。

寺中僧侣的武功狗屁不如,一钱不值。”

晦聪微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本就狗屁不如,一钱不值。

五蕴皆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

殿下说敝寺浪得虚名,那也说得是。”

葛尔丹没料得这老和尚竟没半分火气,不禁一怔,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指着韦小宝道:“小和尚,你也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之人么?”

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大王子当然胜过小和尚了。

小和尚确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

大王子却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钱,这叫做胜了一筹。”

站着的众人之中,登时有几人笑了出来。

葛尔丹大怒,忍不住便要离座动武,随即心想:“这小和尚在少林寺中辈份甚高,只怕真有些古怪,也未可知。”

呼呼喘气,将满腔怒火强行按捺。

韦小宝道:“殿下不必动怒,须知世上最臭的不是狗屁,而是人言。

有些人说出话来,臭气冲天,好比……好比……嘿嘿,那也不用多说了。

至于一钱不值,还不是最贱,最贱的乃是欠了人家几千万、几百万两银子,抵赖不还。

殿下有无亏欠,自己心里有数。”

葛尔丹张口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晦聪方丈说道:“师弟之言,禅机渊深,佩服,佩服。

世事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

做了恶事,必有恶果。

一钱不值,也不过无善无恶,比之欠下无数孽债,却又好得多了。”

禅宗高僧,无时无刻不在探求禅理,韦小宝这几句话,本来只是讥刺葛尔丹的寻常言语,但听在晦聪方丈耳里,只觉其中深藏机锋。

澄观听方丈这么一解,登时也明白了,不由得欢喜赞叹,说道:“晦明师叔年少有德,妙悟至理。

老衲跟着他老人家学了几个月,近来参禅,脑筋似乎已开通了不少。”

一个小和尚胡言乱语,两个老和尚随声附和,倒似是和葛尔丹有意的过不去。

葛尔丹满脸通红,突然急纵而起,向韦小宝扑来。

宾主双方相对而坐,相隔二丈有余,可是他身手矫捷,一扑即至,双手成爪,一抓面门,一抓前胸,手爪未到,一股劲风已将他全身罩住。

韦小宝便欲抵挡,已毫无施展余地,唯有束手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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