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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连城诀(12)(2/2)

’”

忽听得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我背后说道:“小姐,这人倒知道绿菊花。

我们家里的‘春水碧波’、‘绿玉如意’,平常人那里轻易见得?”

“我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清秀绝俗的少女正在观赏菊花,穿一身嫩黄衫子,当真是人淡如菊,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雅致清丽的姑娘。

她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那位小姐见我注视她,脸上登时红了,低声道:‘对不起,先生别见怪,小丫头随口乱说。

’我霎时间呆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眼望她出了园子,仍怔怔的不会说话。

那药店主人道:‘这一位是武昌凌翰林家的小姐,咱们武汉出名的美人。

她家里的花卉,那是了不起的。

’”

“我出了园子,和药店主人分了手,回到客店,心中除了那位凌小姐之外,再没丝毫别的念头。

到得午后,我便过江到了武昌,问明途径,到凌翰林府上去。

倘若就此进去拜访,那是太也冒昧,我在府门外踱来踱去,心里七上八下,又欢喜,又害怕,又斥骂自己该死。

我那时年纪已不算小了,可是就像初堕情网的小伙子一般,变成了只没头苍蝇。”

他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股奇异的光采,眼中神光湛湛,显得甚为兴奋。

狄云感到害怕,担心他突然会体力不支,说道:“丁大哥,你还是安安静静的歇一会。

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未必就真的没法子治。”

说着便站起身来。

丁典一把抓住他衣袖,说道:“我们俩这副模样出去找大夫,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狄兄弟,那日你听到师妹嫁了别人,气得上吊。

你师妹待你无情无义,实在不值得为她寻死。”

狄云点头道:“不错,这些年来,我也已想穿啦。”

丁典道:“倘若你师妹对你一往情深,终于为你而死,那么,你也该为她死了。”

狄云突然省悟,道:“那位凌小姐,是为你死的?”

丁典道:“正是。

她为我死了,现下我也就要为她死啦。

我……我心里很快活。

她对我情深义重,我……我也待她不错。

狄兄弟,别说我中毒无药可治,就是医治得好,我也不治。”

蓦然之间,狄云心中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伤心,那当然是为了痛悼良友将逝,可是在内心深处,反而在羡慕他的幸福,因为在这世界上,有一个女子是真心诚意的爱他,甘愿为他而死,而他,也是同样深挚的报答了这番恩情。

可是自己呢?

自己呢?

丁典又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说道: “凌翰林的府门是朱红的大门,门口两只大石狮子,我是个江湖人,怎能贸然闯进去?

我在门外踱了三个时辰,直踱到黄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盼望什么。”

“天快黑了,我还是没想到要离开,忽然间,旁边小门中出来一个少女,悄步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傻瓜,你在这里还不走?

小姐请你回家去罢!

’我一看,正是凌小姐身边的那个丫头。

我心中怦怦乱跳,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

“她笑嘻嘻的道:‘小姐和我赌了东道,赌你什么时候才走。

我已赢了两个银指环啦,你还不走?

’我又惊又喜,道:‘我在这里,小姐早知道了么?

’那丫鬟笑道:‘我出来瞧了你好几次,你始终没见到我,你灵魂儿也不见了,是不是?

’她笑了笑,转身便走。

我忙道:‘姊姊!

’她说:‘怎么?

你想什么?

’我道:‘听姊姊说,府上有几本名种的绿菊,我想观赏一下,不知行不行?

’她点点头,伸手指着后园的一角红楼,说道:‘我去求求小姐,要是她答允,就会把绿菊花放在那红楼的窗槛上。

’”

“那天晚上,我在凌府外的石板上坐了一夜。”

“到第二天早晨,狄兄弟,我好福气,两盆淡绿的菊花当真出现在那窗槛之上。

我知道一盆叫作‘春水碧波’,一盆叫作‘绿玉如意’,可是我心中想着的,只是放这两盆花的人。

就在那时候,在那帘子后面,那张天下最美丽的脸庞悄悄的露出半面,向我凝望了一眼,忽然间满脸红晕,隐到了帘子之后,从此不再出现。”

“狄兄弟,你大哥相貌平庸,非富非贵,只是个流落江湖的草莽之徒,如何敢盼望得佳人垂青?

只是从此之后,每天早晨,我总是到凌府的府门外,向小姐的窗槛瞧上半天。

凌小姐倒也记着我,每天总是换一盆鲜花,放在窗槛上。”

“这样子的六个多月,不论大风大雨,大霜大雪,我天天早晨去赏花。

凌小姐也总风雨不改的给我换一盆鲜花。

她每天只看我一眼,决不看第二眼,每看了这一眼,总是满脸红晕的隐到了帘子之后。

我只要每天这样见到一次她的眼波、她脸上的红晕,那就心满意足。

她从来没跟我说话,我也从不敢开口说一句。

以我的武功,轻轻一纵,便可跃上楼去,到了她身前。

但我从来不敢对她有半分轻慢。

至于写一封信来表达敬慕之忱,那更是不敢了。”

“那一年三月初五的夜里,有两个和尚到我寓所来,忽然向我袭击。

他们得知了消息,想抢神照经和剑诀。

这两个和尚,便是‘血刀门’五僧中的二僧,其中一个我已在牢狱中料理了,那日你亲眼瞧见的。

可是那时我还没练成神照功,武功及不上他们,给这两个恶僧打得重伤,险些性命不保,我躲在马厩的草料堆中,这才脱难。”

“这一场伤着实不轻,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才勉强能够起身。

我一起床,撑了拐杖,挣扎着便到凌府的后园门外,只见景物全非,一打听,原来凌翰林已在三个月前搬了家。

搬到什么地方,竟谁也不知。”

“狄兄弟,你想想,我这番失望,可比身上这些伤势厉害得多。

我心中奇怪,凌翰林是武昌大名鼎鼎的人物,搬到了什么地方,决不至于谁也不知。

可是我东查西问,花了不少财物气力,仍没半点头绪。

这中间实在大有蹊跷。

显然,凌翰林或许为了躲避仇家,或许另有特别原因,这才突然间举家迁徙,不知去向,凑巧的是,我受伤不久,她家里就搬了。”

“从此我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全无心思,在江湖上东游西荡。

也是我丁典洪福齐天,这日在长沙茶馆之中,无意听到两个帮会中人谈论,商量着要到荆州去找万震山,说要他交出那部《连城剑谱》来。

我想那日万震山师兄弟三人大逆弑师,为的就是这本剑谱,到底那剑谱是副什么样子,倒不妨瞧瞧。

于是我悄悄跟着二人,到了江陵。

这两个帮会中人委实是不自量力,一到万家去生事,就给万震山拿住了,送到荆州府衙门去。

我跟着去瞧热闹,一见到府衙前贴的大告示,可真喜从天降。

原来那知府不是旁人,正是凌小姐的父亲凌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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