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8章 倚天屠龙记(155)(1/2)
又行一阵,忽听得忽喇一声响,一只獐子从道左窜了出来,奔入了山中。
张无忌道:“我去捉来做晚餐。”
身随声起,跃离马鞍,跟着那獐子在雪中留下的足迹,直追了下去。
转过一个山坡,暮霭朦胧之中,见那獐子钻向一个山洞。
他一提气,如箭般追了过去,没等獐子进洞,已一把抓住它后颈。
那獐子回头往他手腕上咬去。
他五指使劲,喀喇一声,已将獐子颈骨扭断。
见那山洞虽不宽大,但勉强可供二人容身,提着獐子回到赵敏身旁,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过一晚再说,你说如何?”
赵敏点了点头,忽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提缰纵马便行。
张无忌将两匹马牵到坡上两株大松树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来,山洞倒颇干净,并无兽粪秽迹,向里望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处,于是将獐子剖剥了,用雪擦洗干净,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赵敏除下貂裘,铺在洞中地下。
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温暖如春。
张无忌偶一回头,只见火光一明一暗,映得她俏脸倍增明艳。
前日重击她脸,此刻红肿未曾全消,张无忌瞧了不禁心疼,待欲道歉,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赵敏此时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相视而嘻,一日来的疲累饥寒,尽化于一笑之中。
獐子烤熟后,两人各撕一条腿吃了。
张无忌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说道:“睡了罢?”
赵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边石壁上,合上眼睛。
张无忌鼻中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只见她双颊晕红,真想凑过嘴去一吻,但随即克制绮念,闭目睡去。
睡到中夜,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响,张无忌立时醒觉,侧耳听去,共是四匹马自南向北而来,见洞外大雪兀自不停,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赶路,定有十二分的急事。”
蹄声来到近处,忽然停住,过了一会,蹄声渐近,竟向这山洞而来。
张无忌一凛:“这山洞僻处山后,若非那獐子引路,我决计寻觅不到,怎会有人跟踪而至?”
随即省悟:“是了!
咱们在雪地里留下了足迹,虽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尽数掩去。”
这时赵敏也已醒觉,低声道:“来者或是敌人,咱们且避一避,瞧是什么人。”
说着抄起洞外白雪,掩熄了火堆。
这时马蹄声已然止歇,但听得四人踏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洞外十余丈处。
张无忌低声道:“这四人身法好快,竟是极强的高手。”
倘若出外觅地躲藏,非给那四人发觉不可。
正没计较处,赵敏拉着他手,走向里洞。
那山洞越向里越窄,但竟然甚深,进得一丈有余,便转过弯去,忽听得洞外一人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张无忌听得话声好熟,正是四师伯张松溪,甫惊喜间,又听得另一人道:“马蹄印和脚印正是到这山洞来的。”
却是殷梨亭。
张无忌正要出声招呼,赵敏伸过手来,按住了他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跟我在这里,给他们见了,多不好意思。”
张无忌一想不错,自己和赵敏虽光明磊落,但一对少年男女同宿山洞,给众师伯叔见了,他们怎信得过自己并无苟且之事?
何况赵敏是元室郡主,曾将张松溪等擒在万安寺中,颇加折辱,此时仇人相见,极是不便,心想:“我还是待张四伯、殷六叔他们离洞后,再单身赶去厮见,以免尴尬。”
只听得俞莲舟的声音道:“咦!
这里有烧过松柴的痕迹,嗯,还有獐子的毛皮血渍。”
另一人道:“我一直心中不定,但愿七弟平安无事才好。”
那是宋远桥的声音。
张无忌听得宋俞张殷四位师伯叔一齐出马,前来找寻莫声谷,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七师叔遇上了强敌,心下也有些挂虑。
只听张松溪笑道:“大师哥爱护七弟,还道他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师弟,其实近年来莫七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遇上强敌,七弟一人也必对付得了。”
殷梨亭道:“我倒不耽心七弟,只耽心无忌这孩子不知身在何处。
他现下是明教教主,树大招风,不少人要算计于他。
他武功虽高,可惜为人太过忠厚,不知江湖上风波险恶,只怕堕入奸人的术中。”
张无忌好生感动,暗想众位师伯叔待我恩情深重,时时记挂着我。
赵敏凑嘴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堕入我的术中,你知道么?”
只听得宋远桥道:“七弟到北路寻觅无忌,似乎已找得了什么线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中匆匆留下的那八个字,却叫人猜想不透。”
张松溪道:“他写了‘门户有变,亟须清理’八个字,咱们武当门下,难道还会出什么败类不成?
莫非无忌这孩子……”
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语音中似暗藏深忧。
殷梨亭道:“无忌这孩子决不会做败坏门户之事,那是我决计信得过的。”
张松溪道:“我是怕赵敏这妖女太过奸诈恶毒,无忌少年人血气方刚,惑于美色,别要似他爹爹一般,闹得身败名裂……”
四人不再言语,都长叹了一声。
接着听得火石打火,松柴毕剥声响,生起火来。
火光映到后洞,虽经了一层转折,张无忌仍可隐约见到赵敏的脸色,只见她似怨似怒,想是听了张松溪的话后甚为气恼。
张无忌心中却惕然而惊:“张四伯的话倒也有理。
我妈妈并没做甚坏事,已累得我爹爹如此。
这赵姑娘杀我表妹、辱我太师父及众位师伯叔,又怎比得上我妈妈?”
想到此处,心中怦怦而跳,暗想:“若给他们发见我和赵姑娘在此,那便倾黄河之水也洗不清了。”
只听得宋远桥忽然颤声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疑窦,不便出口,倘若说了出来,不免对不起咱们故世了的五弟。”
张松溪缓缓的道:“大哥是否担心无忌会对七弟忽下毒手?”
宋远桥不答。
张无忌虽不见他身形,猜想他定是缓缓点了点头。
只听张松溪道:“无忌这孩儿本性淳厚,按理说是决计不会的。
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加上赵敏那妖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测,世事难于逆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道:“大哥,四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么?
七弟未必会遇上什么凶险。”
宋远桥道:“可是我见到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总忍不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俞莲舟道:“这件事确也费解,咱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
说到这个“人”
字,蓦地住口,下面这个“亡”
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张无忌听说莫声谷抛下了师赐长剑,而四位师伯叔颇有疑己之意,心中又担忧,又气苦。
过了一会,隐隐闻到内洞中有股香气,还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曾有野兽住过。
他生怕给宋远桥等发觉,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拉着赵敏之手,轻轻再向内行,为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
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声,大师伯们立时知觉。”
左手直挥而下,连点他胸腹间五处要穴,随即扣住他手腕。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人竟气绝已久。
张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约约之间,竟觉这死尸便是七师叔莫声谷。
他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让宋远桥等人发见,抱着尸体向外走了几步。
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是莫声谷是谁?
但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双目未闭,越发显得怕人,张无忌又惊又悲,一时之间竟自呆了。
他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等已听到声音。
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
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
张无忌暗暗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身,藏身此处,这弑叔的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