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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4章 倚天屠龙记(141)(2/2)

两女气息较促,料想是受了伤的赵敏和殷离。

另一女轻而漫长,似是峨嵋派内功,当是那个名叫周芷若的姑娘。

惟一的男子张无忌一呼一吸之际,若断若续,竟无明显分界,谢逊暗暗惊异:“这孩子内力之深,实是我生平从所未遇。”

余下那姑娘的呼吸一时快,一时慢,所练显是一门极特异的内功,自然是那个叫作小昭的小丫头。

谢逊眉头一皱,想起一事,心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孩子竟是……”

忽听得殷离喝道:“张无忌,你这小鬼,干么不跟我上灵蛇岛去?”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小昭等给她这么一喝,都惊醒了。

只听她又道:“我独个儿在岛上寂寞孤单……你干么不肯来陪我?

我这么苦苦的想念你,你……你在阴世,可也知道吗?”

张无忌伸手摸她额头,着手火烫,知她重伤后发烧,说起胡话来了。

他虽医术精湛,但小舟中无草无药,实束手无策,只得撕下一块衣襟,浸湿了水,贴在她额头。

殷离胡话不止,忽然大声惊喊:“爹爹,你……你别杀妈,别杀妈!

二娘是我杀的,你只管杀我好了,跟妈毫不相干……妈妈,妈妈!

你死了吗?

是我害死了妈!

呜呜呜呜……”

哭得甚是伤心。

张无忌柔声道:“蛛儿,蛛儿,你醒醒。

你爹不在这儿,不用害怕。”

殷离怒道:“爹爹,你快杀我啊,妈是我害死的,也是给你逼死的!

我才不怕你呢!

你为什么娶二娘、三娘?

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妻子难道不够么?

爹爹,你三心两意,喜新弃旧,娶了一个女人又娶一个,害得我妈好苦,害得我好苦!

你不是我爹爹,你是负心汉,是大恶人!”

张无忌惕然心惊,只吓得面青唇白。

原来他适才间刚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娶了赵敏,又娶了周芷若。

殷离浮肿的相貌也变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

在白天从来不敢转的念头,在睡梦中忽然都成为事实,只觉得四个姑娘人人都好,自己都舍不得和她们分离。

他安慰殷离之时,脑海中依稀还存留着梦中带来的温馨甜意。

这时他听到殷离斥骂父亲,忆及昔日她说过的话,她因不忿母亲受欺,杀死了父亲的爱妾,自己母亲因此自刎,以致舅父殷野王要手刃亲生女儿。

这件惨不忍闻的伦常大变,皆因殷野王用情不专、多娶妻妾之故。

他向赵敏瞧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又向周芷若和小昭瞧了一眼,想起适才的绮梦,深感羞惭。

只听殷离咕里咕噜的说了些呓语,忽然苦苦哀求起来:“张无忌,求你跟我去啊,跟我去罢。

你在我手背上这么狠狠的咬了一口,可是我一点也不恨你。

我会一生一世的服侍你、体贴你,当你是我的主人。

你别嫌我相貌丑陋,只要你喜欢,我宁愿散了全身武功,弃去千蛛剧毒,跟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这番话说得十分的娇柔婉转,张无忌那想到这表妹行事任性,喜怒不定,怪僻乖张,内心竟这般温柔。

只听她又道:“张无忌,我到处找你,走遍了天涯海角,听不到你的讯息,后来才知你已在西域堕崖身亡,我伤心得真不想活了。

我在西域遇到了一个少年哥哥曾阿牛,他武功既高,人品又好,他说过要娶我为妻。”

赵敏、周芷若、小昭三人都知曾阿牛便是张无忌的化名,一齐向他瞧去。

张无忌满脸通红,狼狈之极,在这三个少女异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真恨不得跳入大海,待殷离清醒之后才上来。

只听殷离喃喃又道:“那个阿牛哥哥对我说:‘姑娘,我诚心诚意,愿娶你为妻,只盼你别说我不配。

’他说:‘从今而后,我会尽力爱护你,照顾你,不论有多少人来跟你为难,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侮你,我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你周全。

我要让你心里快活,忘却了从前的苦处。

’张无忌,这个阿牛哥哥的人品可比你好得多啦,他的武功比什么峨嵋派的灭绝师太都强。

可是我心中已有了你这个狠心短命的小鬼,便没答应跟他。

你短命死了,我便给你守一辈子的活寡。

张无忌,你说,阿离待你好不好啊?

当年你不睬我,而今心里可后悔不后悔啊?”

张无忌初时听她复述自己对她所说的言语,只觉十分尴尬,但后来越听越感动,禁不住泪水涔涔而下。

这时浓雾早已消散,一弯新月照在舱中,殷离侧过了身子,只见到她苗条的背影。

只听她又轻声说道:“张无忌,你在幽冥之中,寂寞么?

孤单么?

可有女鬼陪你吗?

我跟婆婆到北海冰火岛上去找到了你义父,再要到武当山上去扫祭你父母的坟墓,然后到西域你丧生的雪峰上跳将下去,伴你在一起。

不过那要等到婆婆百年之后,我不能先来陪你,撇下她孤另另的在世上受苦。

婆婆待我很好,若不是她救我,我早给爹爹杀了。

我为了你义父,背叛婆婆,她一定恨我得紧,我可仍要待她很好。

张无忌,你说是不是呢?”

这些话便如和张无忌相对商量一般。

在她心中,张无忌早已在阴世为鬼,这般和一个鬼魅温柔软语,海上月明,静夜孤舟,听来凄迷万状。

她接下去的说话却又东一言、西一语的不成连贯,有时惊叫,有时怒骂,每一句却都吐露了心中无穷无尽的愁苦。

这般乱叫乱喊了一阵,终于声音渐低,慢慢又睡着了。

醒着的五人相对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和身世,波涛轻轻打着小舟,只觉汪洋巨浸,万古常存,人生忧患,亦复如是。

忽然之间,一声声极轻柔、极缥缈的歌声散在海上:“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

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却是殷离在睡梦中低声唱着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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