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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2章 倚天屠龙记(119)(1/2)

张无忌道:“前赴冰火岛之行,咱们只好暂缓。

眼下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去抢夺黑玉断续膏,好治疗俞三伯和殷六叔的伤。

第二件是打听宋大师伯他们的下落。

这两件大事,都要着落在那姓赵的姑娘身上。”

俞岱岩苦笑道:“我残废了二十年,便真有仙丹神药,那也治不好的了,倒是救大哥、治六弟他们要紧。”

张无忌道:“事不宜迟,请杨左使、韦蝠王、说不得大师三位,和我一同下山追踪敌人。

五行旗各派出掌旗副使,分别与少林、峨嵋、华山、昆仑、崆峒五派联络,说明情由,打探消息。

请外公和舅舅前赴江南,整顿天鹰旗下教众。

铁冠道长、周先生、彭大师及五行旗掌旗使暂驻武当,禀承我太师父张真人之命,居中策应。”

他在席上随口吩咐。

殷天正、杨逍、韦一笑等逐一站起,躬身接令。

张三丰初时还疑心他小小年纪,如何能统率群豪,此刻见他发号施令,殷天正等武林大豪竟一一凛遵,心下甚喜,暗想:“他能学到我的太极拳、太极剑,只不过是内功底子好、悟性强,虽属难能,还不算是如何可贵。

但他能管束明教、天鹰教这些大魔头,引得他们走上正途,那才是了不起的大事呢。

嘿,翠山有后,翠山有后!”

想到这里,忍不住捋须微笑。

张无忌和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四人草草一饱,便即辞别张三丰,下山去探听赵敏的行踪。

殷天正等送到山前作别。

杨不悔却依依不舍的跟着父亲,又送出里许。

杨逍道:“不悔,你回去罢,好好照看着殷六叔。”

杨不悔应道:“是。”

眼望着张无忌,突然脸上一红,低声道:“无忌哥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杨逍、韦一笑、说不得三人心下暗笑:“他二人是青梅竹马之交,少不得有几句体己的话儿要说。”

当下加快脚步,远远的去了。

杨不悔道:“无忌哥哥,你到这里来。”

牵着他手,到山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

张无忌心中疑惑不定:“我和她从小亲厚,交情非比寻常,但这次久别重逢,她一直对我冷冷的爱理不理。

此刻不知有何话说?”

突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小昭娇媚可爱的模样,跟着是周芷若清丽灵秀的容颜、蛛儿腰身纤细的背影,甚至赵敏那薄怒浅笑的神情也出现了。

只见杨不悔未开言脸上先红,低下头半晌不语,过了良久,才道:“无忌哥哥,我妈去世之时,托你照顾我,是不是?”

张无忌道:“是啊。”

杨不悔道:“你万里迢迢的,将我从淮北送到西域我爹爹手里,这中间出死入生,历尽千辛万苦,更几次三番的以自己性命来代我。

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我只深深记在心里,从来没跟你提过一句。”

张无忌道:“那有什么好提的?

倘若我不是陪你到西域,我自己也就没这番遇合,只怕此刻早已毒发而死了。”

杨不悔道:“不,不!

你仁侠厚道,自能事事逢凶化吉。

无忌哥哥,我从小没了妈妈,爹爹虽亲,可是有些话我不敢对他说。

你是我们教主,但在我心里,我仍当你亲哥哥一般,那日在光明顶上,我乍见你无恙归来,当真说不出的欢喜,只是我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你不怪我罢?”

张无忌道:“不怪!

当然不怪。”

杨不悔又道:“我待小昭很凶,很残忍,或许你瞧着不顺眼。

可是我妈妈死得这么惨,对于恶人,我从此便心肠很硬。

后来见小昭待你挺好,我便不恨她了。

无忌哥哥,你也挺喜欢她吧?”

张无忌微笑道:“小昭这小丫头是有点儿古怪,不过我看她该当不是坏人。”

其时红日西斜,春风拂体,熏熏如感薄醉。

张无忌瞧向半里外一座青山,见半山里几株柳树,枝叶在风里飘舞,轻盈袅娜,回过头来,见杨不悔脸上柔情无限,眼波盈盈,她低声道:“无忌哥哥,你说我爹爹和妈妈是不是对不起殷……殷……六叔?”

张无忌道:“这些过去的事,那也不用说了。”

杨不悔道:“不,在旁人看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连我都快十八岁了。

不过殷六叔始终没忘记妈妈。

这次他身受重伤,日夜昏迷,时时不断的叫我:‘晓芙!

晓芙妹子!

’他说:‘晓芙妹子!

你别离开我。

我手足都断了,成了废人,求求你,别离开我,可别抛下我不理。

’”

她说到这里,泪水盈眶,甚是激动。

张无忌道:“那是六叔神智迷糊中的言语,作不得准。”

杨不悔道:“不是的!

你不明白,我可知道。

他后来清醒了,瞧着我的时候,眼光和神气一模一样,仍在求我别离开他,只没说出口来而已。”

张无忌叹了口气,深知这位六叔武功虽强,性情却极软弱,自己幼时便曾见他往往为了小小不开心而哭泣一场,纪晓芙之死对他打击尤大,眼下更四肢断折,也难怪他惶惧不安,说道:“我当竭尽全力,设法去夺得黑玉断续膏来,医治三师伯和六叔之伤。”

杨不悔道:“殷六叔这么瞧着我,我越想越觉爹爹和妈妈对他不起,越想越觉得他可怜。

无忌哥哥,我已亲口答允了殷……殷六叔,他手足痊愈也好,终身残废也好,我总是陪他一辈子,永远不离开他了。”

说到这里,眼泪流了下来,但脸上神采飞扬,又害羞,又欢喜。

张无忌吃了一惊,那料到她竟会对殷梨亭托付终身,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道:“你……你……”

杨不悔道:“我已斩钉截铁的跟他说了,这辈子跟定了他。

他如一生一世动弹不得,我就一生一世陪在他床边,侍奉他饮食,跟他说笑话儿解闷。”

张无忌道:“可是你……”

杨不悔抢着道:“我不是蓦地动念便答允了他,我一路上已想了很久很久。

不但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要是他伤重不治,我也活不成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么怔怔的瞧着我,我比什么都欢喜。

无忌哥哥,我小时候什么事都跟你说,我要吃个烧饼,便跟你说;在路上见到个糖人儿好玩,也跟你说。

那时候咱们没钱买不起,你半夜里去偷了来给我,你还记得么?”

张无忌想起当日和她携手西行的情景,两小相依为命,不禁颇有些心酸,低声道:“我记得。”

杨不悔按着他手背,说道:“你给了我那个糖人儿,我舍不得吃,可是拿在手里走路,太阳晒着晒着,糖人儿融啦,我伤心得什么似的,哭个不停。

你说再给我找一个,可是从此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糖人儿了。

你后来买了个更大更好的糖人儿给我,我也不要了,反惹得我又大哭了一场。

那时你很着恼,骂我不听话,是不是?”

张无忌微笑道:“我骂了你么,我可不记得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对你好的。”

杨不悔道:“我知道。

我脾气很执拗,殷六叔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糖人儿,我再也不喜欢第二个了。

无忌哥哥,有时我自己一个儿想想,你待我这么好,几次救了我性命,我……我该当侍奉你一辈子才是。

然而我总当你是我亲哥哥一样,我心底里亲你敬你,可是对他啊,我是说不出的怜惜,说不出的喜欢。

他年纪大了我一倍还多,又是我的长辈,多半人家会笑话我,爹爹又是他死对头,我……我知道不成的……可是不管怎样,我总是跟你说了。”

她说到这里,再也不敢向张无忌多望一眼,站起身来,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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