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9章 倚天屠龙记(26)(1/2)
张翠山道:“晚辈末学后进,侥幸差有薄技,得蒙前辈奖饰,怎敢说得‘吩咐’两字?
只斗胆相求一事。”
谢逊道:“求我什么事?”
张翠山道:“前辈持此屠龙刀去,却请饶了岛上一干人性命,但可勒令人人发下毒誓,不许泄露秘密。”
谢逊道:“我才没这么傻,相信别人发什么誓。”
殷素素道:“原来你说过的话不算数。
说道比试输了,便要听人吩咐,怎地又反悔了?”
谢逊道:“我要反悔便反悔,你又奈得我何?”
转念一想,终觉无理,说道:“你们两个的命我便饶了,旁人却饶不得。”
张翠山道:“昆仑派的两位剑士是名门弟子,生平素无恶行……”
谢逊截住他话头,说道:“什么恶行善行,在我瞧来毫无分别。
你们快撕下衣襟,紧紧塞在耳中,再用双手牢牢按住耳朵。
如要性命,不可自误。”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低,似乎生怕给旁人听见了。
张翠山和殷素素对望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听他说得郑重,想来其中必有缘故,于是依言撕下衣襟,塞入耳中,再以双手按耳。
突见谢逊挺胸吸气,张开大口,似乎纵声长啸,两人虽听不见声音,但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震,只见天鹰教、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人一个个张口结舌,脸现错愕之色;跟着脸色显得痛苦难当,宛似全身在遭受苦刑;又过片刻,一个个的先后倒地,不住扭曲滚动。
昆仑派高蒋二人闻声大惊,当即盘膝闭目而坐,运内力和啸声相抗。
二人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脸上肌肉不住抽动,两人几次三番想伸手去按住耳朵,但伸到离耳数寸之处,终于又放了下来。
突然间高蒋二人同时急跃而起,飞高丈许,直挺挺的摔将下来,便再也不动了。
谢逊闭口停啸,打个手势,令张殷二人取出耳中布片,说道:“这些人经我一啸,尽数晕去,性命可以保住,但醒过来后神智错乱,成了疯子,再也想不起、说不出以往之事。
张五侠,你的吩咐我做到了,王盘山岛上这一干人的性命,我都饶了。”
张翠山默然,心想:“你虽饶了他们性命,但这些人虽生犹死,只怕比杀了他们还更惨酷些。”
心中对谢逊的残忍狠毒说不出的痛恨。
但见高则成、蒋立涛等一个个昏晕在地,满脸焦黄,全无人色,心想他一啸之中,竟有如斯神威,委实可骇可畏。
倘若自己事先未以布片塞耳,遭遇如何,实难想像。
谢逊不动声色,淡淡的道:“咱们走罢!”
张翠山道:“到那儿去?”
谢逊道:“回去啊!
王盘山之事已了,留在这里干么?”
张翠山和殷素素对望一眼,均想:“还得跟这魔头同舟一晚,这几个时辰之中,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故?”
谢逊引着二人走到岛西的一座小山之后。
港湾中泊着一艘三桅船,那自是他乘来岛上的座船了。
谢逊走到船边,欠身说道:“两位请上船。”
殷素素冷笑道:“这时候你倒客气起来啦。”
谢逊道:“两位到我船上,是我嘉宾,焉能不尽礼接待?”
三人上了船后,谢逊打个手势,命水手拔锚开船。
船上共有十六七名水手,但掌舵梢公发号令时,始终指手划脚,不出一声,似乎人人都是哑巴。
殷素素道:“亏你好本事,寻了一船又聋又哑的水手。”
谢逊淡淡一笑,说道:“那又有何难?
我只须寻一船不识字的水手,刺聋了他们耳朵,再给他们服了哑药,那便成了。”
张翠山忍不住打个寒战。
殷素素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既聋且哑,又不识字,你便有天大秘密,他们也不会泄露。
可惜要他们驾船,否则连他们的眼睛也可刺瞎了。”
张翠山横了她一眼,责备道:“殷姑娘,你好好一位姑娘,何以也如此残忍?
这是人间惨事,亏你笑得出?”
殷素素伸了伸舌头,要想辩驳,但一句话说到口边,瞧了瞧他面色,又缩了回去。
谢逊淡淡的道:“回到大陆,自会将他们眼睛刺瞎。”
张翠山向几名舟子瞧了几眼,心下恻然:“到得明天,你们便连眼睛也没有了。”
这时风帆升起,船头缓缓转过,张翠山道:“谢前辈,岛上这些人呢?
你已将船只尽数毁了,他们怎能回去?”
谢逊道:“张相公,你这人本来也算不错,就是婆婆妈妈的太喜多事。
让他们在岛上自生自灭,干干净净,岂不美哉?”
张翠山心知此人不可理喻,只得默然,见座船渐渐离岛远去,心想:“岛上这些人虽大都是作恶多端之辈,但如此遭际,总是太惨,若无人来救,只怕十日之内无一得活。”
又想:“昆仑派的两名弟子这般死在岛上,他们师长定要找寻,看来中原武林中转眼便是一场轩然大波。”
这几年来武当七侠纵横江湖,事事占尽上风,岂知今日竟缚手缚脚,命悬他人之手,毫无反抗余地。
张翠山又气闷,又恼怒,低头静思,对谢逊和殷素素都不理睬。
过了一会,他转头从窗中望出去观赏海景,见夕阳即将没入波心,照得水面上万道金蛇,闪烁不定,正出神间,忽地一惊:“夕阳怎地在船后落下?”
回头向谢逊道:“掌舵的梢公迷了方向啦,咱们的船正向东行驶。”
谢逊道:“是向东,没错。”
殷素素惊道:“向东是茫茫大海,却到那里去?
你还不快叫梢公转舵?”
谢逊道:“我不早已跟你们说清楚了?
我得了这柄屠龙宝刀,须得找个清静所在,好好思索些时日,要明白这宝刀为什么是武林至尊,为什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中原大陆是纷扰之地,若有人知我得了宝刀,今日这个来抢,明日那个来偷,打发那些兔崽子也够人烦的了,怎能静得下心来?
倘若来的是张三丰先生、天鹰教主这些高手,我姓谢的还未必能胜。
因此要到汪洋大海之中,找个人迹不到的荒僻小岛定居下来。”
殷素素道:“那你把我们先送回去啊。”
谢逊笑道:“你们一回中原,我的行藏岂不就此泄漏?”
张翠山霍地站起,厉声道:“你待如何?”
谢逊道:“只好委曲你们两位,在那荒岛上陪我过些逍遥快乐的日子。”
张翠山道:“倘若你十年八年也想不出刀中秘密呢?”
谢逊笑道:“那你们就在岛上陪我十年八年,我一辈子想不出,就陪我一辈子。
你两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便在岛上成了夫妻,生儿育女,岂不美哉?”
张翠山大怒,拍桌喝道:“你别胡说八道!”
斜眼睨去,只见殷素素含羞低头,晕红双颊。
张翠山心下暗惊,隐隐觉得,若和殷素素再相处下去,只怕要难以自制,谢逊是外面的强敌,而自己内心中心猿意马,更是个强敌,如此危机四伏的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强抑怒火,说道:“谢前辈,在下言而有信,决不泄露前辈行踪。
我此刻可立下重誓,对谁也不吐露今日所见所闻。”
谢逊道:“张五侠是侠义名家,一诺千金,言出如山,江湖间早有传闻。
但是姓谢的在二十八岁上立过一个重誓,你瞧瞧我的手指。”
说着伸出左手,张翠山和殷素素一看,只见他小指齐根斩断,只剩下四根手指。
谢逊缓缓说道:“在那一年上,我生平最崇仰、最敬爱的一个人欺辱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妻儿,一夕之间尽数死去。
因此我断指立誓,姓谢的有生之日,决不再相信任何一人。
今年我四十一岁,十三年来,我只和禽兽为伍,我少杀禽兽多杀人。”
张翠山打了个寒战,心想怪不得他身负绝世武功,江湖上却默默无闻,绝少听人说起,想是他二十八岁上所遭遇之事定是惨绝人寰,以致愤世嫉俗,离群索居,将天下所有的人都恨上了。
他本来对谢逊的残忍暴虐痛恨无比,这时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起了一些同情之意,沉吟片刻,说道:“谢前辈,你的深仇大恨,想来已经报复了?”
谢逊道:“没有。
害我的人武功极高,我打他不过。”
张翠山和殷素素不约而同“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