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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9章 倚天屠龙记(16)(1/2)

宋远桥接过金元宝,看了片刻,递给师父。

张三丰将金元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和宋远桥对望一眼,均不说话。

张翠山大声道:“师父,这是少林派的金刚指功夫。

天下再没第二个门派会这门功夫。

是不是?

是不是啊?”

在这一瞬之间,张三丰想起了自己幼时如何在少林寺藏经阁中侍奉师父觉远禅师,如何和昆仑三圣何足道对掌,如何为少林僧众追捕而逃上武当山,数十年间的往事,犹似电闪般在心头一掠而过。

他脸上一阵迷惘,从那金元宝上的指印看来,明明是少林派的金刚指法,张翠山说得不错,方今之世,确是再无别个门派会这项功夫。

自己武当派的功夫讲究内力深厚,不练这类碎金裂石的硬功,而其余外家门派,尽有威猛凌厉的掌力、拳力、臂力、腿力,以至头槌、肘槌、膝槌、足槌,说到指力,却均无这般造诣。

听得张翠山连问两声,心知倘若说出真相,门下众弟子决不肯和少林派干休,如此武林中领袖群伦的两大门派,相互间便要惹起极大风波了。

张翠山见师父沉吟不语,知自己所料不错,又追问:“师父,武林中是否有什么奇人异士,能自行练成这门金刚指力?”

张三丰缓缓摇头,说道:“少林派累积千年,方得达成这等绝技,决非一蹴而至,就算是绝顶聪明之人,也没法自创。”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当年在少林寺中住过,只未蒙传授武功,直到此时,也不明白寻常血肉之躯如何能练到这般指力。”

宋远桥眼中突然放出异样光芒,大声说道:“三弟的手足筋骨,便是给这金刚指力捏断的。”

殷梨亭“啊”

的一声,眼中又泪水长流。

都大锦听说残害俞岱岩的人竟是少林派弟子,更加惊惶,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过了一阵才道:“不……决计不会的,我在少林寺中学艺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个脸生黑痣之人。”

宋远桥凝视他双眼,不动声色的道:“六弟,你送都总镖头他们到后院休息,预备酒饭,嘱咐老王好好招呼远客,不可怠慢。”

殷梨亭答应了,引导都大锦一行人走向后院。

都大锦还想辩解几句,但在这情景之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殷梨亭安顿了众镖师后,再到俞岱岩房中去,只见三师哥睁目瞪视,状如白痴,那里还是平时英爽豪迈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酸,叫了声“三哥”

,流泪掩面奔出,冲入大厅,见宋远桥等都坐在师父身前,于是挨着张翠山肩侧坐下。

张三丰望着天井中的一棵大槐树出神,摇头道:“这事好生棘手,松溪,你说如何?”

武当七弟子中以张松溪最为足智多谋。

他平素沉默寡言,但潜心料事,言必有中,自张翠山抱了俞岱岩上山,他虽心中伤痛,但一直在推想其中的过节,这时听师父问起,说道:“据弟子想,罪魁祸首不是少林派,而是屠龙刀。”

张翠山和殷梨亭同时“啊”

的一声。

宋远桥道:“四弟,这中间的事理,你必已推想明白,快说出来再请师父示下。”

张松溪道:“三哥行事稳健,对人很够朋友,决不轻易和人结仇。

他去南方诛杀的那个剧盗,是个下三滥,为武林人物所不齿,少林派绝不致为了此人而下手伤害三哥。”

张三丰点了点头。

张松溪又道:“三哥手足筋骨折断,那是外伤,但在江南临安府已身中剧毒。

据弟子想,咱们首先要去临安查询三哥如何中毒、是谁下的毒手?”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岱岩所中之毒,异常奇特,我还没想出是何种毒药。

岱岩掌心有七个小孔,腰腿间有几个极细的针孔。

江湖之上,还没听说有那一个高手使这般歹毒暗器。”

宋远桥道:“这事也真奇怪,按常理推想,发射这细小暗器而令三弟闪避不及,必是一流好手,但真正的一流高手,又怎能在暗器上喂这等毒药?”

各人默然不语,心下均在思索,到底那一门那一派的人物是使这种暗器的?

过了半晌,五人面面相觑,都想不起谁来。

张松溪道:“那脸生黑痣之人何以要捏断三哥的筋骨?

倘若他对三哥有仇,一掌便能将他杀了,若是要他多受痛苦,何不断他脊骨,伤他腰肋?

这道理很明显,他是在用刑逼问三哥的口供。

他要逼问什么呢?

据弟子推想,必是为了屠龙刀。

都大锦说:那六人之中有一人问道:‘屠龙刀呢?

是在谁的手中?

’”

殷梨亭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这句话传了几百年,难道时至今日,真的出现了一把屠龙刀?”

张三丰道:“不是几百年,最多不过七八十年,当我年轻之时,就没听过这几句话。”

张翠山霍地站起,说道:“四哥的话对,伤害三哥的罪魁祸首,必是在江南一带,咱们便找他去。

但那少林派的恶贼下手如此狠辣,咱们也决计放他不过。”

张三丰向宋远桥道:“远桥,你说目下怎生办理?”

近年来武当派中诸般事务,张三丰都已交给了宋远桥,这个大弟子处理得井井有条,早已不用师父劳神。

他听师父如此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师父,这件事不单是给三弟报仇雪恨,还关连着本派的门户大事,倘若应付稍有不当,只怕引起武林中的一场大风波,还得请师父示下。”

张三丰道:“好!

你和松溪、梨亭二人,持我的书信到嵩山少林寺去拜见方丈空闻禅师,告知此事,请他指示。

这件事咱们不必插手,少林门户严谨,空闻方丈望重武林,必有妥善处置。”

宋远桥、张松溪、殷梨亭三人一齐肃立答应。

张松溪心想:“倘若只不过送一封信,单是差六弟也就够了。

师父命大师哥亲自出马,还叫我同去,其中必有深意,想来还防着少林寺护短不认,叫我们相机行事。”

果然张三丰又道:“本派与少林派之间,情形很有点儿特异。

我是少林寺的逃徒,这些年来,总算他们瞧着我一大把年纪,不上武当山来抓我回去,但两派之间,总存着芥蒂。”

说到这里,莞尔一笑,又道:“你们上少林寺去,对空闻方丈固当恭敬,但也不能堕了本门的声名地位。”

宋张殷三弟子齐声答应。

张三丰转头对张翠山道:“翠山,你明儿动身去江南,设法查询,一切听二师哥的吩咐。”

张翠山垂手答应。

张三丰道:“今晚这杯寿酒也不用再喝了。

一个月之后,大家在此聚集,岱岩倘若不治,师兄弟们也可和他再见上一面。”

他说到这里,不禁凄然,想不到威震武林数十载,临到九十之年,心爱的弟子竟尔遭此不幸。

殷梨亭伸袖拭泪,到后来竟忍不住放声大哭。

张三丰袍袖一挥,道:“大家去睡罢。”

宋远桥劝道:“师父,三师弟一生行侠仗义,积德甚厚,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有眼,总不该让他……让他……”

但说到后来,眼泪已滚滚而下,知道若再相劝,只有徒增师父伤感,于是和诸师弟向师父道了安息,分别回房。

注:据史籍载,张三丰之七名弟子为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利亨、莫声谷七人。

殷利亨之名当取义于《易经》“元亨利贞”

,本书初版即用原名,但与其余六人不类,且有不少人误书为“殷亨利”

,兹就其形似而改名为“梨亭”



另据澳洲国立大学柳存仁教授考据,明代有武人名张松溪,当存其说。

第四回 字作丧乱意彷徨 张翠山满怀伤痛恼怒,难以发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悄悄起身,决意去打都大锦一顿出口气。

他生怕大师兄、四师兄干预,不敢发出声息,将到大厅时,见厅上一人背负着双手,不停步的走来走去。

黑暗朦胧中见这人身长背厚,步履凝重,正是师父。

张翠山藏身柱后,不敢走动,心知即令立刻回房,也必为师父知觉,他查问起来,自当实言相告,不免招来一顿训斥。

只见张三丰走了一会,仰视庭除,忽然伸出右手,在空中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

张三丰文武兼资,吟诗写字,弟子们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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