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2章 雪山飞狐(39)(1/3)
苏鲁克“呸”
的一声,道:“你别臭美啦,谁说我儿子看上了阿曼?”
车尔库伸手挽住了他膀子,笑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瞧一件东西。”
苏鲁克心中奇怪,便跟他并肩走着。
车尔库道:“你儿子前些时候杀死了一头大灰狼。
小小孩子,真了不起,日后大了,可不跟老子一样?
父是英雄儿好汉。”
苏鲁克不答腔,认定他是摆下了什么圈套,要引自己上当,心想:“一切须得小心在意。”
在草原上走了三里多路,到了车尔库的帐篷前面。
苏鲁克远远便瞧见一张大狼皮挂在帐篷外边。
他奔近几步,嘿,可不是苏普打死的那头灰狼的皮是什么?
这是儿子生平打死的第一头猎物,他认得清清楚楚。
他心下一阵混乱,随即又高兴,又迷惘:“我错怪了阿普,昨晚这么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顿,原来他把狼皮送了给阿曼,却不是给那汉人姑娘。
该死的,怎么他不说呢?
孩子脸嫩,没得说的。
要是他妈妈还在,她就会劝我了。
唉,孩子有什么心事,对妈妈一定肯讲……”
车尔库粗大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喝碗酒去。”
车尔库的帐篷中收拾得很整洁,一张张织着红花绿草的羊毛毯挂在四周。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捧了酒浆出来。
车尔库微笑道:“阿曼,这是苏普的爹。
你怕不怕他?
这大胡子可凶得很呢!”
阿曼羞红了的脸显得更美了,眼光中闪烁着笑意,好像是说:“我不怕。”
苏鲁克呵呵笑了起来,笑道:“老车,我听人家说过的,说你有个女儿,是草原上一朵会走路的花。
不错,一朵会走路的花,这话说得真好。
你是一匹两只脚的快马,哈哈……”
两个争闹了十多年的汉子,突然间亲密起来了。
你敬我一碗酒,我敬你一碗酒。
苏鲁克终于喝得酩酊大醉,眯着眼伏在马背,回到家中。
过了些日子,车尔库送来了两张精致的羊毛毯子。
他说:“这是阿曼织的,一张给老的,一张给小的。”
一张毛毯上织着一个大汉,手持长刀,砍翻了一头豹子,远处一头豹子正挟着尾巴逃走。
另一张毛毯上织着一个男孩,刺死了一头大灰狼。
那二人一大一小,都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苏鲁克一见大喜,连赞:“好手艺,好手艺!”
原来回疆之地本来极少豹子,那一年却不知从那里来了两头,为害人畜。
苏鲁克当年奋勇追入雪山,砍死了一头大豹,另一头负伤远遁。
这时见阿曼在毛毯上织了他生平最得意的英勇事迹,自然大为高兴。
这一次,喝得大醉而伏在马背上回家去的,却是车尔库了。
苏鲁克叫儿子送他回去。
在车尔库的帐篷之中,苏普见到了自己的狼皮。
他正在大惑不解,阿曼已红着脸在向他道谢。
苏普喃喃的说了几句话,全然不知所云,他不敢追问为什么这张狼皮竟会到了阿曼手中。
第二天,他一早便到那个杀狼的小丘去,盼望见到李文秀问她一问。
可是李文秀没有来。
他等了两天,都是一场空。
到第三天上,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计老人家中。
李文秀出来开门,一见是他,说道:“我从此不要见你。”
啪的一声,便把板门关上了。
苏普呆了半晌,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家里,心里感到一阵怅惘:“唉,汉人的姑娘,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自然不会知道,李文秀是躲在板门之后掩面哭泣。
此后一直哭了很久很久。
她很喜欢再和苏普在一起玩,说故事给他听,可是她知道只要给他父亲发觉了,他又得狠狠挨一顿鞭子,说不定会给他父亲打死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三个孩子给草原上的风吹得高了,给天山脚下的冰雪冻得长大了,会走路的花更加袅娜美丽,杀狼的小孩变成了英俊的青年,那草原上的天铃鸟呢,也唱得更加娇柔动听了。
不过她很少唱歌,只在夜半无人的时候,独自在苏普杀过灰狼的小丘上唱一支歌儿。
她没一天忘记过这个儿时的伴侣,常常望到他和阿曼并骑出游,有时,也听到他俩互相对答,唱着情致缠绵的歌儿。
这些歌中的含意,李文秀小时候并不懂得,这时候却嫌懂得太多了。
如果她仍然不懂,岂不是少了许多伤心?
少了许多不眠的长夜?
可是不明白的事情,一旦明白之后,永远不能再回到从前幼小时胡里胡涂、却又甜甜蜜蜜那样的迷惘了。
是一个春深的晚上,李文秀骑了白马,独自到那个杀狼的小山上去。
白马给染黄了的毛早已脱尽,全身又是像天山顶上的雪那样白。
她悄立在那个小山丘上,远远望见哈萨克人的帐篷之间烧着一堆大火,音乐和欢闹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的传来。
原来这天是哈萨克人的节日,青年男女已玩过了“姑娘追”
游戏,都聚在火堆之旁,跳舞唱歌,极尽欢乐。
李文秀心想:“他和她今天一定特别快乐,这么热闹,这么欢喜。”
她心中的“他”
,没第二个人,自然是苏普,那个“她”
自然是那朵会走路的花,阿曼。
但这一次李文秀却没猜对,苏普和阿曼这时候并不特别快乐,却是在特别的紧张。
在火堆之旁,苏普正在和一个瘦长的青年摔跤。
这是节日中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摔跤第一的有三件奖品:一匹骏马、一头肥羊,还有一张美丽的毛毯。
苏普已接连胜了四个好汉,那个瘦长的青年叫做桑斯尔。
他是苏普的好朋友,可也要分一个胜败。
何况,他心中一直在爱着那朵会走路的花。
这样美丽的脸,这样婀娜的身材,这样巧妙的手艺,谁不爱呢?
桑斯尔明知苏普和阿曼从小便很要好,但他是倔强的高傲的青年。
草原上谁的马快,谁的力大,谁便处处占了上风。
他心中早便在这样想:“只要我在公开的角力中打败了苏普,阿曼便会喜欢我的。”
他已用心的练了三年摔跤和刀法。
他的师父,便是阿曼的父亲车尔库。
至于苏普的武功,当然是父亲亲传的。
两个青年扭结在一起。
突然间桑斯尔肩头中了重重的一拳,他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便倒,但他在倒下时右足一勾,苏普也倒下了。
两人一同跃起,两对眼睛互相凝视,身子左右盘旋,找寻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先出手。
苏鲁克坐在一旁瞧着,手心中全是汗水,只是叫道:“可惜,可惜!”
车尔库的心情却很难说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