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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5章 笑傲江湖(184)(1/2)

“爹又说:‘反正我到处找你妈不到,到阴世去跟她相会,那正是求之不得。

可惜我身子太重,上吊了片刻,绳子便断了,第二次再上吊,绳子又断了。

我想拿刀抹脖子,那刀子明明在身边的,忽然又找不到了,真是想死也不容易。

’我说:‘爹,你弄错啦,菩萨保佑,叫你不可自尽,因此绳子会断,刀子会不见。

否则等我找到时,你早已死啦。

’爹爹说:‘那也不错,多半菩萨罚我在世上还得多受些苦楚,不让我立时去阴世跟你妈相见。

’我说:‘先前我还道是田伯光的布条跟你掉错了,因此你生这么大的气。

’爹爹说:‘怎么会掉错?

不可不戒以前对你无礼,岂不是‘胆大妄为’?

我叫他去做媒,要令狐冲这小子来娶你,他推三阻四,总是办不成,那还不是‘办事不力’?

这八字评语挂在他身上,真再合式也没有了。

’我说:‘爹,你再叫田伯光去干这等无聊的事,我可要生气了。

令狐师兄先前喜欢的是他小师妹,后来喜欢了魔教的任大小姐。

他虽待我很好,但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

’”

令狐冲听仪琳这么说,心下颇觉歉然。

她对自己一片痴心,初时还不觉得,后来却渐渐明白了,但自己确然如她所说,先是喜欢岳家小师妹,后来将一腔情意转到了盈盈身上。

这些时候来亡命江湖,少有想到仪琳的时刻。

仪琳道:“爹听我这么说,忽然生起气来,大骂令狐师兄,说道:‘令狐冲这小子,有眼无珠,连那不可不戒也不如。

不可不戒还知我女儿美貌,令狐冲却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他骂了许多粗话,难听得很,我也学不上来。

他说:‘天下第一大瞎子是谁?

不是左冷禅,而是令狐冲。

左冷禅的眼睛虽给人刺瞎了,令狐冲可比他瞎得更厉害。

’哑婆婆,爹这样说是很不对的,他怎么可以这样骂令狐师兄?

我说:‘爹,岳姑娘和任大小姐都比女儿美貌百倍,孩儿怎么及得上人家?

再说,孩儿已身入空门,只是感激令狐师兄舍命相救的恩德,以及他对我师父的好处,孩儿才时时念着他。

我妈说得对,皈依佛门之后,便当六根清净,再受情缘牵缠,菩萨是要责怪的。

’”

“爹爹说:‘身入空门,为什么就不可以嫁人?

如果天下的女人都身入空门,都不嫁人生儿子,世上的人都没有了。

你娘是尼姑,她可不是嫁了给我,又生下你来吗?

’我说:‘爹,咱们别说这件事了,我……我宁可当年妈妈没生下我这个人来。

’”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有些哽咽,过了一会,才道:“爹说,他一定要去找令狐师兄,叫他娶我。

我急了,对他说,要是他对令狐师兄提这等话,我永远不跟他说一句话,他到见性峰来,我也决不见他。

田伯光要是向令狐师兄提这等无聊言语,我要跟仪清、仪和师姊她们说,永远不许他踏上恒山半步。

爹知我说得出做得到,呆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抹抹眼泪,一个人走了。

哑婆婆,爹这么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又不知他会不会再自杀?

真叫人挂念得紧。

后来我找到田伯光,叫他跟着爹,好好照料他,说完之后,见到有许多人偷偷摸摸的走到通元谷外,躲在草丛之中,不知干什么。

我悄悄跟着过去瞧瞧,却见到了你。

哑婆婆,你不会武功,又听不见人家说话,躲在那里,倘若给人家见到了,那是很危险的,以后可千万别再跟着人家去躲在草丛里了。

你道是捉迷藏吗?”

令狐冲险些笑了出来,心想:“小师妹孩子气得很,只当人家也是孩子。”

仪琳道:“这些日子中,仪和、仪清两位师姊总是督着我练剑。

秦绢小师妹跟我说,她曾听到仪和、仪清她们好几位大师姊商议。

大家说,令狐师兄将来一定不肯长做恒山派掌门。

岳不群是我们的杀师大仇,我们自然不能并入五岳派,奉他为我们掌门,因此大家叫我做掌门人。

哑婆婆,我可半点也不相信。

但秦师妹赌咒发誓,说一点也不假。

她说,几位大师姊都说,恒山派仪字辈群尼之中,令狐师兄对我最好,如由我来做掌门,必定最合令狐师兄的心意。

她们所以决定推举我,全是为了令狐师兄。

她们盼我练好剑术,杀了岳不群,如我胜不了岳不群,大家结剑阵围住他,由我出手杀他,那时做恒山派掌门,谁也没异议了。

她这样解释,我才信了。

不过这恒山派的掌门,我怎么做得来?

我的剑法再练十年,也及不上仪和、仪清师姊她们,要杀岳不群,那更加办不到了。

我本来心中已乱,想到这件事,心下更加乱了。

哑婆婆,你瞧我怎么办才是?”

令狐冲这才恍然:“她们如此日以继夜的督促仪琳练剑,原来是盼她日后继我之位,接任恒山派掌门,委实用心良苦,可也是对我的一番厚意。”

仪琳幽幽的道:“哑婆婆,我常跟你说,我日里想着令狐师兄,夜里想着令狐师兄,做梦也总是做着他。

我想到他为了救我,全不顾自己性命;想到他受伤之后,我抱了他奔逃;想到他跟我说笑,要我说故事给他听;想到在衡山县那个什么群玉院中,我……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盖了同一条被子。

哑婆婆,我明知你听不见,因此跟你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我要是不说,整天憋在心里,可真要发疯了。

我跟你说一会话,轻轻叫着令狐师兄的名字,心里就有几天舒服。”

她顿了一顿,轻轻叫道:“令狐师兄,令狐师兄!”

这两声叫唤情致缠绵,当真是蕴藏刻骨相思之意,令狐冲不由得身子一震。

他早知道这小师妹对自己极好,却想不到她小小心灵中包藏着的深情,竟如此惊心动魄,心道:“她待我这等情意,令狐冲今生如何报答得来?”

仪琳轻轻叹息,说道:“哑婆婆,爹不明白我,仪和、仪清师姊她们也不明白我。

我想念令狐师兄,只是忘不了他,我明知是不应该的。

我是身入空门的女尼,怎可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的日思夜想,何况他还是本门的掌门人?

我天天求观音菩萨救我,请菩萨保佑我忘了令狐师兄。

今儿早晨念经,念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名字,我心中又在求菩萨,请菩萨保佑令狐师兄无灾无难,逢凶化吉,保佑他和任家大小姐结成美满良缘,白头偕老,一生一世都快快活活。

我忽然想,为什么我求菩萨这样,求菩萨那样,菩萨听着也该烦了。

从今而后,我只求菩萨保佑令狐师兄一世快乐逍遥。

他最喜欢快乐逍遥,无拘无束,但盼任大小姐将来不要管着他才好。”

她出了一会神,轻声念道:“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念了十几声,抬头望了望月亮,道:“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去罢。”

从怀中取出两个馒头,塞在令狐冲手中,道:“哑婆婆,今天为什么你不瞧我,你不舒服么?”

待了一会,见令狐冲不答,自言自语:“你又听不见,我却偏要问你,可真傻了。”

慢慢转身去了。

令狐冲坐在石上,瞧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她适才所说的那番话,一句句在心中流过,想到回肠荡气之处,当真难以自已,一时不由得痴了。

也不知坐了多少时候,无意中向溪水望了一眼,不觉吃了一惊,只见水中两个倒影并肩坐在石上。

他只道眼花,又道是水波晃动之故,定睛一看,明明是两个倒影。

霎时间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全身僵了,又怎敢回头?

从溪水中的影子看来,那人在身后不过二尺,只须一出手立时便制了自己死命,但他竟吓得呆了,不知向前纵出。

这人无声无息来到身后,自己全无知觉,武功之高,难以想像,登时便起了个念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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