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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0章 天龙(228)(1/2)

鸠摩智本来神智迷糊,内息既有去路,便即清醒,心下大惊:“啊哟!

我内力给他这般源源吸去,不多时便成废人,那可如何是好?”

当即运功竭力抗拒,可是此刻已经迟了,他的内力本就不及段誉浑厚,其中小半进入对方体内后,此消彼长,双方更加强弱悬殊,虽极力挣扎,始终无法凝聚,不令外流。

黑暗之中,王语嫣觉到自己一口咬下,鸠摩智扼住段誉咽喉的手劲似乎松了不少,心下大慰,但鸠摩智的手掌仍如钉在段誉颈上一般,任她如何出力拉扯,他手掌总是不肯离开。

王语嫣熟知天下各家各派武功,却猜不出鸠摩智这一招是什么功夫,但想终究不是好事,定然对段誉有害,更加出力去拉。

鸠摩智一心盼望她能拉开自己手掌。

不料王语嫣猛然间打个寒噤,登觉内力不住外泄。

原来段誉的“北冥神功”

不分敌我,难作选择,连王语嫣一些浅浅的内力也都吸了过去。

过不多时,段誉、王语嫣与鸠摩智三人一齐晕去。

慕容复隔了半晌,听下面三人皆无声息,叫了几声,不闻回答,心想:“看来这三人已同归于尽。”

心中先是一喜,但想到王语嫣和自己的情份,不禁又有些伤感,跟着又想:“啊哟,我们给大石封在井内,如他三人不死,四人合力,或能脱困而出,现下只剩我一人,那就难得很了。

唉,你们要死,何不等大家到了外边,再拚你死我活?”

伸手向上力撑,十余块大石重重叠叠的堆在井口,重逾数千斤,如何推得动分毫?

他心下沮丧,正待跃到井底,再加察看,忽听得上面有说话之声,语音嘈杂,似乎是西夏的乡农。

原来四人扰攘了大半夜,天色已明,城郊乡农挑了菜蔬,到兴州城中去贩卖,经过井边。

慕容复寻思:“我若叫唤救援,众乡农未必搬得动这些每块数百斤重的大石,搬了几下搬不动,不免迳自去了,须当动之以利。”

大声叫道:“这些金银财宝都是我的,你们不得眼红。

要分三千两银子给你,倒也不妨。”

跟着又逼尖嗓子叫道:“这里许许多多金银财宝,自然是见者有份,只要有谁见到了,每个人都要分一份的。”

随即装作嘶哑之声说道:“别让别人听见了,见者有份,黄金珠宝虽多,终究是分得薄了。”

这些假装的对答,都以内力远远传送出去。

众乡农听得清楚,又惊又喜,一窝蜂的去搬抬大石。

大石虽重,但众人合力之下,终于一块块的搬了开来。

慕容复不等大石全部搬开,一见露出的缝隙已足以通过身子,当即缘井壁而上,飕的一声,窜了出去。

众乡农吃了一惊,眼见他一瞬即逝,随即不知去向。

众人疑神疑鬼,虽然害怕,但终于为钱财所诱,辛辛苦苦的将十多块大石都掀在一旁,连结了绑缚柴菜的绳索,将一个最大胆的汉子缒入井中。

这人一到井底,伸手出去,立即碰到鸠摩智,一摸此人全不动弹,只当是具死尸,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忙扯动绳子,旁人将他提了上来。

各人仍不死心,商议了一番,点燃了几根松柴,又到井底察看。

但见三具“死尸”

滚在污泥之中,一动不动,想已死去多时,却那里有什么金银珠宝?

众乡农心想人命关天,倘若惊动了官府,说不定大老爷要诬陷各人谋财害命,胆战心惊,一哄而散,回家之后,不免头痛者有之,发烧者有之。

不久便有种种传说,愚夫愚妇,附会多端。

说道每逢节气将临,如清明节、端午节、重阳节前夕,井边便有四个满身污泥的鬼魂作祟,见者头痛发烧,身染重病,须得时加祭祀。

自此之后,这口枯井之旁,终年香烟不断。

直到午牌时分,井底三人才先后醒转。

第一个醒的是王语嫣,她功力本浅,内力虽然全失,但原来并没多少,受损也就无几。

她醒转后自然立时便想到段誉,其时虽是天光白日,深井之中仍目不见物,她伸手一摸,碰到了段誉,叫道:“段郎,段郎,你……你……你怎么了?”

不听得段誉的应声,只道他已给鸠摩智扼死,不禁抚“尸”

痛哭,将他紧紧抱在胸前,哭道:“段郎,段郎,你对我这么情深意重,我却没一天有好言语、好颜色对你,我只盼日后丝萝得托乔木,好好的补报于你,那知道……那知道……我俩竟恁地命苦,今日你命丧恶僧之手……”

忽听得鸠摩智道:“姑娘说对了一半,老衲虽是恶僧,段公子却并非命丧我手。”

王语嫣惊道:“难道是……是我表哥下的毒手?

他……他为什么这般狠心?”

便在这时,段誉内息顺畅,醒了过来,听得王语嫣的娇声便在耳边,心中大喜,又觉得自己给她抱着,当下一动不敢动,唯恐给她察觉,她不免便即放手。

却听得鸠摩智道:“你的段郎非但没命丧恶僧之手,恰恰相反,恶僧险些儿命丧段郎之手。”

王语嫣垂泪道:“在这当口,你还有心思说笑!

你不知我心痛如绞,你还不如将我也扼死了,好让我追随段郎于黄泉之下。”

段誉听她这几句话情深之极,当真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鸠摩智内力虽失,心思仍十分缜密,识见当然亦卓超不凡如昔,但听得段誉细细的呼吸之声,显是在竭力抑制,已猜知他用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段公子,我错学少林七十二绝技,走火入魔,凶险万状,若不是你吸去我的内力,老衲已然发狂而死。

此刻老衲武功虽失,性命尚在,须得拜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段誉是个谦谦君子,忽听得他说要拜谢自己,忍不住道:“大师何必过谦?

在下何德何能,怎敢说相救大师性命?”

王语嫣听到段誉开口说话,大喜之下,又即一怔,当即明白他故意不动,好让自己抱着他,不禁大羞,用力将他推开,啐了一声,道:“你这人!”

段誉为她识破机关,也是满脸通红,忙站起身来,靠住对面井壁。

鸠摩智叹道:“老衲虽在佛门,争强好胜之心却较常人犹盛,今日之果,实已种因于三十年前。

唉,贪、嗔、痴三毒,无一得免,却又自居为高僧,贡高自慢,无惭无愧,唉,命终之后身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段誉心下正自惶恐,不知王语嫣是否生气,听了鸠摩智这几句心灰意懒的说话,同情之心顿生,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大师适才身子不愉,此刻已大好了吗?”

鸠摩智半晌不语,又暗一运气,确知数十年的艰辛修为已废于一旦。

他原是个大智大慧之人,得高明上师传授,佛学修为亦十分睿深,只因练了武功,好胜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至有今日之祸。

他坐在污泥之中,猛地省起:“如来教导佛子,第一是要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

我却无一能去,名缰利锁,将我紧紧系住。

今日武功尽失,焉知不是释尊点化,叫我改邪归正,得以清净解脱?”

他回顾数十年来的所作所为,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又惭愧,又伤心。

段誉听他不答,问王语嫣道:“慕容公子呢?”

王语嫣“啊”

的一声,道:“表哥呢?

啊哟,我倒忘了。”

段誉听到她“我倒忘了”

这四字,当真是如闻天乐,比什么都欢喜。

本来王语嫣全心全意都放在慕容复身上,此刻隔了半天居然还没想到他,可见她对自己的心意确实出于至诚,在她心中,自己已与慕容复易位了。

只听鸠摩智道:“老衲过去诸多得罪,谨此谢过。”

说着合什躬身。

段誉虽见不到他行礼,忙即还礼,说道:“若不是大师将晚生携来中原,晚生如何能与王姑娘相遇?

晚生对大师委实感激不尽。”

鸠摩智道:“那是公子自己所积的福报。

老衲的恶行,倒成了助缘。

公子宅心仁厚,后福无穷。

老衲今日告辞,此后万里相隔,只怕再难得见。

这一本帐簿,是老衲从苏州王姑娘令堂处借来,今日就奉还王姑娘。

所借之书,尚有前面六本留在吐蕃,老衲当即遣人送往苏州,归还令堂。

恭祝两位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说着将那本沾满了污泥的第八本《小无相功》秘本交给王语嫣。

段誉道:“大师要回吐蕃国去么?”

鸠摩智道:“我是要回到所来之处,却不一定是吐蕃国。”

段誉道:“贵国王子向西夏公主求婚,大师不等此事有了分晓再回?”

鸠摩智微微笑道:“世外闲人,岂再为这等俗事萦怀?

老衲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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