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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0章 天龙(118)(1/2)

萧峰一怔,住手不打,问道:“这个‘大理段二’,果真便是段正淳吗?”

阮星竹道:“除了是他,还能有谁?”

说到段正淳时,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往情深的骄傲。

这两句话又给萧峰心中解开了一个疑团:这条幅确是段正淳写的,那封给汪帮主的信就不是他写的,带头大哥便多半不是段正淳。

他心中立时便生出一个念头:“马夫人所以冤枉段正淳,中间必有极大隐情。

我当先解开这个结,总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

这么一想,当即消了自尽的念头,适才这一顿自行殴击,虽打得满脸鲜血,但心中的悔恨悲伤,却也稍有发泄,抱着阿朱的尸身,站了起来。

阿紫已见到桌上他所写的那两块竹片,笑道:“嘿嘿,怪不得外边掘了两个坑,我正奇怪,原来你是想和姊姊同死合葬,啧啧啧,当真多情得很哪!”

萧峰道:“我误中奸人毒计,害死了阿朱,现下要去找这奸人,先为阿朱报仇,再追随她于地下。”

阿紫问道:“奸人是谁?”

萧峰道:“此刻还无眉目,我这便去查。”

说着抱了阿朱,大踏步出去。

阿紫笑道:“你这么抱了我姊姊,去找那奸人么?”

萧峰一呆,一时没了主意,心想抱着阿朱的尸身千里迢迢而行,终究不妥,但要放开了她,却委实难分难舍,怔怔瞧着阿朱的脸,眼泪从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直滚下来,泪水混和着鲜血,淡红色的水点,滴在阿朱惨白的脸上,当真是血泪斑斑。

阮星竹见了他伤心绝望的情状,憎恨他的心意霎时之间便消解了,说道:“乔帮主,大错已经铸成,那已无可挽回,你……你……”

她本想劝他节哀,但自己却忍不住放声大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去送给别人?”

那给萧峰定住了身形的少女忽然插口道:“当然都是你不好啦!

人家好好的夫妻,为什么你要去拆散他们?”

阮星竹抬起头来,问那少女道:“姑娘为什么说这话?

你是谁?”

那少女道:“你这狐狸精,害得我妈妈好苦,害得我……害得我……”

阿紫一伸手,便向她脸上掴去。

那少女动弹不得,眼见这一掌难以躲开。

阮星竹忙伸手拉住阿紫手臂,道:“阿紫,不可动粗。”

向那中年美妇又看了两眼,再瞧瞧她右手中的一柄钢刀,地下的一柄断刀,恍然大悟,道:“是了,你使双刀,你……你是修罗刀秦……秦红棉……秦姊姊。”

这中年美妇正是段正淳的另一个情人修罗刀秦红棉,那黑衣少女便是她的女儿木婉清。

秦红棉不怪段正淳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却恨旁的女子狐媚妖淫,夺了她的情郎,因此得到师妹甘宝宝传来的讯息后,便和女儿木婉清同去行刺段正淳的妻子刀白凤和他另一个情人,结果都没成功。

待得知悉段正淳又有一个相好叫阮星竹,隐居在河南小镜湖畔的方竹林中,便又带了女儿赶来杀人。

秦红棉听阮星竹认出自己,喝道:“不错,我是秦红棉,谁要你这贱人叫我姊姊?”

阮星竹一时猜不到秦红棉到此何事,又怕这个情敌和段正淳相见后旧情复燃,便笑道:“是啊,我说错了,你年纪比我轻得多,容貌又这等美丽,难怪段郎对你这么着迷。

你是我妹子,不是姊姊。

秦家妹子,段郎每天都想念你,牵肚挂肠的,我真羡慕你的好福份呢。”

秦红棉一听阮星竹称赞自己年轻貌美,怒气已自消了三成,待听她说段正淳每天思念自己,怒气又消了三成,说道:“谁像你这么甜嘴蜜舌的,惯会讨人欢喜。”

阮星竹道:“这位姑娘,便是令爱千金么?

啧啧啧,生得这么俊,难为你秦家妹子生得出来……”

萧峰听她两个女人叽哩咕噜的尽说些风月之事,不耐烦多听,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一度肠为之断、心为之碎的悲伤过去之后,便思索如何处理日后大事。

他抱起阿朱的尸身,走到土坑旁将她放了下去,两只大手抓起泥土,慢慢撒在她身上,但在她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

他双眼一瞬也不瞬,瞧着阿朱本来俏美可喜、这时却木然无语的脸蛋,只要几把泥土一撒下去,那便是从此不能再见到她了。

耳中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她的话声,约定到雁门关外骑马打猎、牧牛放羊,要陪他一辈子。

不到一天之前,她还在说着这些有时深情、有时俏皮、有时正经、有时胡闹的话,从今而后再也听不到了。

在塞上牧牛放羊的誓约,从此成空了。

萧峰跪在坑边,良久良久,仍不肯将泥土撒到阿朱脸上。

突然之间,他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再也不看阿朱,双手齐推,将坑旁的泥土都堆在她身上脸上。

回转身来,走入厢房。

只见阮星竹和秦红棉仍在絮絮谈论。

阮星竹虽在伤心之际,仍巧舌如簧,哄得秦红棉十分欢喜,两个女人早就去了敌意。

阮星竹道:“乔帮主,这位妹妹得罪了你,事出无心,请你解开了她二人的穴道罢。”

阮星竹是阿朱之母,她说的话,萧峰自当遵从几分,何况他本就想放了二人,当下走近身去,伸手在秦红棉和木婉清的肩头各拍一下。

二人只觉一股热气从肩头冲向被封穴道,四肢登时便恢复了自由。

母女对望一眼,对萧峰功力之深,好生佩服。

萧峰向阿紫道:“阿紫妹子,你爹爹的条幅,请你借给我看一看。”

阿紫道:“我不要你叫我妹子长、妹子短的。”

话是这么说,却也不敢违拗,还是将卷起的条幅交了给他。

萧峰展了开来,再将段正淳所写的字仔细看了两遍。

阮星竹满脸通红,忸怩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

萧峰问道:“段王爷现下去了那里?”

阮星竹脸色大变,退了两步,颤声道:“不……不……你别再去找他了。”

萧峰道:“我不是去跟他为难,只是想问他几件事。”

阮星竹那里肯信,说道:“你既已失手打死了阿朱,不能再去找他。”

萧峰料知她决不肯说,便不再问,将条幅卷起,还给阿紫,说道:“阿朱曾有遗言,命我照料她的妹子。

段夫人,日后阿紫要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只要萧峰能有效力之处,尽管吩咐,决不推辞。”

阮星竹大喜,心想:“阿紫有了这样一个大本领的靠山,这一生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说道:“如此多谢了。

阿紫,快谢谢乔大哥。”

她将“乔帮主”

的称呼改成了“乔大哥”

,好令阿紫跟他的干系亲密些。

阿紫却扁了扁嘴,神色不屑,说道:“我有什么为难之事要他帮手?

我有天下无敌的师父,这许多师哥,还怕谁来欺侮我?

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的事都办不了,尽出乱子,还想帮我忙?

哼,那不是越帮越忙吗?”

她咭咭咯咯的说来,清脆爽朗。

阮星竹数次使眼色制止,阿紫只假装不见。

阮星竹顿足道:“唉,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乱说,乔帮主,请你瞧在阿朱的脸上,千万不要介意。”

萧峰道:“在下姓萧,不姓乔。”

阿紫说道:“妈,这个人连自己姓什么也弄不清楚,是个大大的浑人……”

阮星竹喝道:“阿紫!”

萧峰拱手一揖,说道:“就此别过。”

转头向木婉清道:“段姑娘,你这些歹毒暗器,多使无益,遇上了本领强过你的对手,只怕反受其害。”

木婉清还未答话,阿紫抢着道:“姊姊,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些暗器最多打不中对方,还能有什么害处?”

萧峰再不理会,转身出门,左足跨出门口时,右手袍袖一拂,呼的一阵劲风,先前木婉清向他发射而遭击落在地的七枚短箭同时飞起,猛向阿紫射出,去势犹似闪电。

阿紫只叫得一声“哎唷”

,那里还来得及闪避?

七枚短箭从她头顶、颈边、身旁掠过,啪的一声响,同时钉在她身后墙上,直没至羽。

阮星竹急忙抢上,搂住阿紫,惊叫:“秦家妹子,快取解药来。”

秦红棉道:“伤在那里?

伤在那里?”

木婉清忙从怀中取出解药,去察看阿紫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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