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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章 天龙(115)(1/2)

段延庆见他擦去这些字迹,知他一来显示身手,二来意思说和自己无怨无仇,过去无意间酿成的过节,如能放过不究,那便两下罢手。

段延庆自忖不是对手,还是及早抽身、免吃眼前亏为妙,当下右手铁棒从上而下的直划下来,跟着又向上一挑,表示“一笔勾销”

之意,随即铁棒着地一点,反跃而出,转身飘然而去。

南海鳄神圆睁怪眼,向萧峰上身瞧瞧,下身瞧瞧,满心不服气,骂道:“他妈的,这狗杂种有什么了不起……”

一言未毕,突然间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湖心,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落入了小镜湖中。

萧峰最恼恨旁人骂他“杂种”

,左手仍提着段正淳,抢过去右手便将南海鳄神摔入湖中。

这一下出手迅捷无比,不容南海鳄神有分毫抗拒余地。

南海鳄神久居南海,自称“鳄神”

,水性自是极精,双足在湖底一蹬,跃出湖面,叫道:“你怎么搅的?”

说了这句话,身子又落入湖底。

他再在湖底一蹬,又全身飞出水面,叫道:“你暗算老子!”

这句话说完,又落了下去。

第三次跃上时叫道:“老子不能跟你干休!”

他性子暴躁,等不及爬上岸之后再骂萧峰,跳起来骂一句,又落了下去。

阿紫笑道:“你们瞧,这人在水中钻上钻下,不是像只大乌龟么?”

刚好南海鳄神在这时跃出水面,听到了她说话,骂道:“你才是一只小乌……”

阿紫手一扬,嗤的一声响,射了他一枚飞锥。

飞锥到时,南海鳄神又已沉入了湖底。

南海鳄神游到岸边,湿淋淋的爬起。

他竟毫不畏惧,楞头楞脑的走到萧峰身前,侧了头向他瞪眼,说道:“你将我摔下湖去,用的是什么手法?

老子这功夫倒不会。”

叶二娘远远站在七八丈外,叫道:“老三快走,别在这儿出丑啦!”

南海鳄神怒道:“我给人家摔入湖中,连人家用什么手法都不知道,岂不是奇耻大辱?

自然要问个明白。”

阿紫一本正经的道:“好罢,我跟你说了。

他这功夫叫做‘掷龟功’。”

南海鳄神道:“嗯,原来叫‘掷龟功’,我知道了这功夫的名字,求人教得会了,下苦功练练,以后便不再吃这个亏。”

说着快步而去。

叶二娘和云中鹤早走得远了。

第二十三回 塞上牛羊空许约 萧峰轻轻将段正淳放落站直,退开几步。

阮星竹深深万福道谢,说道:“乔帮主,你先前救我女儿,这会儿又救了他……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范骅、朱丹臣等也都过来相谢。

萧峰森然道:“萧峰救他,全出于一片自私之心,各位不用谢我。

段王爷,我问你一句话,请你从实相告。

当年你做过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是也不是?

虽然此事未必出于你本心,可是你却害得一个孩子一生孤苦,连自己爹娘是谁也不知,是也不是?”

雁门关外父母双双惨亡,此事想及便即心痛,可不愿当着众人明言。

段正淳满脸通红,随即转为惨白,低头道:“不错,段某生平为此事耿耿于心,每当念及,甚是不安。

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再也难以挽回。

天可怜见,今日让我重见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只是……只是……唉,我毕竟对不起人。”

萧峰厉声道:“你既知铸下大错,害苦了人,却何以直到此时,兀自接二连三的又不断再干恶事?”

段正淳摇了摇头,低声道:“段某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平生荒唐之事,实在干得太多,思之不胜汗颜。”

萧峰自在信阳听马夫人说出段正淳的名字后,日夕所思,便在找到他为父母报仇,决意教他吃足零碎苦头之后,这才取他性命。

但适才见他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不像是个专做坏事的卑鄙奸徒,不禁心下起疑,寻思:“他在雁门关外杀我父母,乃是出于误会,或者怪他不得。

但他杀我义父义母、害我恩师,却是绝不可恕的恶行,难道这中间另有别情吗?”

他一直瞪视着段正淳,瞧他回答时有无狡诈奸猾神态,但见他一脸皮光肉滑,鬓边也未见白发,不过四五十岁之间,要说三十年前率领中原群豪在雁门关外戕害自己父母,按年岁应无可能,但一转眼间,见阮星竹凝视段正淳的目光中充满深情,便似赵钱孙瞧着谭婆的眼色,心中一动:“那赵钱孙明明七十多了,只因内功深湛,瞧上去不过四十来岁。

段正淳以六十多岁年纪,得以驻颜不老,长保青春,也非奇事。”

待见段正淳深露愧色,既说铸成大错,一生耿耿不安,又说今日重见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至于杀乔三槐夫妇、杀玄苦大师等事,他自承是“行止不端,德行有亏”

,萧峰才知千真万确,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鼻中哼了一声,恨恨的道:“雁门关外,三十年前……”

阿朱突然打岔道:“大哥,这些事说来话长,慢慢再问不迟。”

萧峰点了点头,明白阿朱不愿让旁人听到自己盘问段正淳当时情景,便向段正淳道:“今晚三更,我在那座青石桥上相候,有事跟阁下一谈。”

段正淳道:“准时必到。

大恩不敢言谢,乔兄远来劳苦,何不请到那边小舍之中喝上几杯?”

萧峰道:“阁下伤势如何?

是否须得将养几日?”

他对饮酒的邀请,竟如听而不闻。

段正淳微觉奇怪,道:“多谢乔兄关怀,这点轻伤也无大碍。”

萧峰点头道:“这就好了。”

转头向阿朱道:“咱们走罢。”

他走出两步,回头又向段正淳道:“你手下那些好朋友,那也不用带来了。”

他见范骅、华赫艮等人都是赤胆忠心的好汉,若和段正淳同赴青石桥之会,势必一一死在自己手下,不免可惜。

段正淳觉得这人说话行事颇为古怪,自己这种种风流罪过,连皇兄也只置之一笑,他却当众严词斥责,未免过份,但他于己有救命之恩,便道:“一凭尊兄吩咐。”

萧峰挽了阿朱之手,头也不回的迳自去了。

萧峰和阿朱寻到一家农家,买些面条下了,又买了两只鸡熬了汤,饱餐一顿,只是有面无酒,不免有些扫兴。

他见阿朱似乎满怀心事,一直不开口说话,问道:“我寻到了大仇人,你该当为我高兴才是。”

阿朱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原该高兴。”

萧峰见她笑得十分勉强,说道:“今晚杀了此人之后,咱们即行北上,到雁门关外驰马打猎、牧牛放羊,再也不踏进关内一步了。

唉,我在见到段正淳之前,本曾立誓要杀得他一家鸡犬不留。

但见此人倒有义气,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也不用找他家人了。”

阿朱道:“你这一念之仁,多积阴德,必有后福。”

萧峰纵声长笑,说道:“我这双手下不知已杀了多少人,还有什么阴德后福?

我跟你相逢,你愿意终身陪我,便是我最大的福份!”

阿朱微微一笑,不似平时心花怒放的模样。

萧峰又问:“阿朱,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不喜欢我再杀人么?”

阿朱道:“不是不高兴,不知怎样,我肚痛得紧。”

萧峰伸手搭了搭她脉搏,果觉跳动不稳,脉象浮燥,柔声道:“路上辛苦,只怕受了风寒。

我叫这老妈妈煎一碗姜汤给你喝。”

姜汤还没煎好,阿朱身子不住发抖,颤声道:“我冷,好冷。”

萧峰甚是怜惜,除下身上外袍,披在她身上。

阿朱道:“大哥,你今晚得报大仇,了却这个大心愿,我本该陪你去的,只盼待会身子好些。”

萧峰道:“不,不!

你在这儿歇歇,睡了一觉醒来,我已取了段正淳的首级来啦。”

阿朱叹了口气,道:“我好为难,大哥,我真是没法子。

我不能陪你了。

我很想陪着你,和你在一起,真不想跟你分开……你……你一个人这么寂寞孤单,我对你不起。”

萧峰听她说来柔情深至,心下感动,握住她手,说道:“咱们只分开这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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