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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0章 天龙(78)(1/2)

谭公突然满面怒色,向谭婆道:“怎么?

是你去叫他来的么?

怎地事先不跟我说?

瞒着我偷偷摸摸。”

谭婆怒道:“什么瞒着你偷偷摸摸?

我写了信,要徐长老遣人送去,乃光明正大之事。

就是你爱喝干醋,我怕你唠叨啰唆,宁可不跟你说。”

谭公道:“背夫行事,不守妇道,那就不该!”

谭婆更不打话,出手便是一掌,啪的一声,打了丈夫重重一个耳光。

谭公的武功明明远比谭婆为高,但妻子这一掌打来,既不招架,亦不闪避,一动也不动的挨了她一掌,眼见他挨打后脸颊红肿,又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伸指沾些油膏,涂在脸上,登时消肿退红。

一个打得快,一个治得快,这么一来,两人心头怒火一齐消了。

旁人瞧着,无不好笑。

只听得赵钱孙长叹一声,声音悲切哀怨之至,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唉,早知这般,悔不当初。

受她打几掌,又有何难?”

语声之中,充满了悔恨之意。

谭婆幽幽的道:“从前你给我打了一掌,总是非打还不可,从来不肯相让半分。”

赵钱孙呆若木鸡,站在当地,怔怔的出了神,追忆昔日情事,这小师妹脾气暴躁,爱使小性儿,动不动便出手打人,自己无缘无故的挨打,心有不甘,每每因此而起争吵,一场美满姻缘,终于无法得谐。

这时亲眼见到谭公逆来顺受、挨打不还手的情景,方始恍然大悟,心下痛悔,悲不自胜,数十年来自怨自艾,总道小师妹移情别恋,必有重大原因,殊不知对方只不过有一门“挨打不还手”

的好处。

“唉,这时我便求她在我脸上再打几掌,她也是不肯的了。”

徐长老道:“赵钱孙先生,请你当众说一句,这信中所写之事,是否不假。”

赵钱孙喃喃自语:“我这蠢材傻瓜,为什么当时想不到?

学武功是去打敌人、打恶人、打卑鄙小人,怎么去用在心上人、意中人身上?

打是情、骂是爱,挨几个耳光,又有什么大不了?”

众人又好笑,又觉他情痴可怜,丐帮面临大事待决,他却如此颠三倒四。

徐长老请他千里迢迢的前来分证一件大事,眼见此人痴痴迷迷,说出话来,谁也不知到底有几分可信。

徐长老再问一声:“赵钱孙先生,咱们请你来此,是请你说一说信中之事。”

赵钱孙道:“不错,不错。

嗯,你问我信中之事,那信写得虽短,可真余意不尽,‘四十年前同窗共砚,切磋拳剑,情景宛在目前,临风远念,想师兄两鬓虽霜,风采笑貌,当如昔日也。

’”

徐长老问他的是马大元遗书之事,他却背诵起谭婆的信来。

徐长老无法可施,向谭婆道:“谭夫人,还是你叫他说罢。”

不料谭婆听赵钱孙将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封信背得熟极如流,不知他魂梦中翻来覆去的已念了多少遍,心下感动,柔声道:“师哥,你说一说当时的情景罢。”

赵钱孙道:“当时的情景,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梳了两条小辫子,辫子上扎了红头绳,那天师父教咱们‘偷龙转凤’这一招……”

谭婆缓缓摇头,道:“师哥,不是说咱们从前的事。

徐长老问你,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你是亲身参预的,当时情形若何,你跟大伙儿说说。”

赵钱孙颤声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

蓦地里脸色大变,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拔足飞奔,身法迅捷已极。

眼见他便要没入杏子林中,再也追他不上,众人齐声大叫:“喂!

别走,别走,快回来,快回来。”

赵钱孙那里理会,只奔得更加快了。

突然间一个声音朗朗说道:“师兄两鬓已霜,风采笑貌,更不如昔日也。”

赵钱孙蓦地住足,回头问道:“是谁说的?”

那声音道:“若非如此,何以见谭公而自惭形秽,发足奔逃?”

众人向那说话之人看去,原来却是全冠清。

赵钱孙怒道:“谁自惭形秽了?

他只不过会一门‘挨打不还手’的功夫,又有什么胜得过我了?”

气忿忿的走了回来。

忽听得杏林彼处,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能够挨打不还手,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岂是容易?”

第十六回 昔时因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徐长老叫道:“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

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这等清健。”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便多不知他的来历。

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

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

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智光大师向赵钱孙笑道:“武功不如对方,挨打不还手已甚为难。

倘若武功胜过,仍能挨打不还手,更是难上加难!”

赵钱孙低头沉思,若有所悟。

徐长老道:“智光大师德泽广被,无人不敬。

但近十余年来早已不问江湖上事务。

今日佛驾光降,实是丐帮之福。

敝帮感激不尽。”

智光道:“丐帮徐长老和泰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

天台山与无锡相距不远,两位信中又道,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自当奉召。”

乔峰心道:“原来你也是徐长老和单正邀来的。”

又想:“素闻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决不会参与陷害我的阴谋,有他老人家到来,实是好事。”

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大战,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来说罢。”

智光听到“雁门关外乱石谷前”

这八个字,脸上忽地闪过一片奇异的神色,似乎又兴奋,又恐惧,又惨不忍言,最后则是一片慈悲和怜悯,叹道:“杀孽太重,杀孽太重!

此事言之有愧。

众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此时夜已渐深,丐帮弟子已在人丛中间烧起了一个大火堆。

徐长老道:“只因此刻本帮起了重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

说着便将那信递了过去。

智光将信看了,沉思片刻,从头又看一遍,摇头道:“旧事早已过去,今日何必重提?

依老衲之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徐长老道:“本帮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大师点头叹道:“那也说得是,那也说得是!”

他抬起头来,但见一钩眉月斜挂天际,冷冷的清光泻在杏树梢头。

智光向赵钱孙瞧了一眼,说道:“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

赵钱孙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说是做错了事。”

智光摇头道:“错便错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转身向着众人,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众人轻声惊噫,均想:“契丹武士的野心当真不小。”

少林寺武功绝技乃中土武术的瑰宝,契丹国和大宋累年争战,如将少林寺的武功秘笈抢夺了去,一加传播,军中人人习练,战场之上,大宋官兵如何能再是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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