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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 天龙(39)(1/2)

高升泰走上一步,伏地禀道:“先父忠君爱民。

这青袍怪客号称是四恶之首,若在大理国君临万民,众百姓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皇上让位之议,臣升泰万死不敢奉诏。”

巴天石也伏地奏道:“适才天石听得那南海鳄神怪声大叫,说他们四恶之首叫作什么‘恶贯满盈’。

这恶人若不是延庆太子,自不能觊觎大宝。

就算他是延庆太子,如此凶恶奸险之徒,怎能让他秉掌大理国政?

倘若不幸如此,势必国家倾覆,社稷沦丧,千万百姓受苦无穷。”

保定帝挥手道:“两位请起,你们所说的也言之成理。

但誉儿落入了他手中,除了我避位相让,更有什么法子能让誉儿归来?”

段正淳道:“大哥,自来只有君父有难,为臣子的才当舍身赴难。

誉儿虽为大哥所爱,怎能为了他而甘舍大位?

否则誉儿纵然脱险,却也成了大理国的千古罪人。”

保定帝站起身来,左手摸着颏下长须,右手两指在额上轻轻弹击,在书房中缓缓而行。

众人均知他每逢有大事难决,便如此出神思索,谁也不敢作声扰他思路。

保定帝踱来踱去,过得良久,说道:“这延庆太子手段毒辣,给誉儿所服的‘阴阳和合散’药性厉害,常人极难抵挡。

只怕……只怕他这时已为药性所迷,也未可知。

唉,这是旁人以奸计摆布,下毒嫁祸,须怪誉儿不得。”

段正淳低下了头,羞愧无地,心想归根结底,都是由自己风流成性起祸。

保定帝走回坐入椅中,说道:“巴司空,传下旨意,命翰林学士草制,册封我弟正淳为皇太弟。”

段正淳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大哥春秋正盛,功德在民,皇天必定保佑,子孙绵绵。

这皇太弟一事尽可缓议。”

保定帝伸手扶起,说道:“你我兄弟一体,这大理国江山原是你我兄弟同掌,别说我并无子嗣,就是有子有孙,也要传位于你。

淳弟,我立你为嗣,此心早决,通国皆知。

今日早定名份,也好令延庆太子息了此念。”

段正淳数次推辞,均不获准,只得叩首谢恩。

高升泰等上前道贺。

保定帝并无子息,皇位日后势必传于段正淳,原是意料中事,谁也不以为奇。

保定帝道:“大家去歇歇罢。

延庆太子之事,只可告知华司徒、范司马两人,此外不得泄漏。”

众人齐声接旨,躬身告退。

巴天石去向翰林学士宣诏,草制册封。

保定帝用过御膳,小睡片刻,醒来时隐隐听得宫外鼓乐声喧,爆竹连天。

内监进来服侍更衣,禀道:“陛下册封镇南王为皇太弟,众百姓欢呼庆祝,甚是热闹。”

大理国近年来兵革不兴,朝政清明,庶民安居乐业,众百姓对皇帝及镇南王、善阐侯等当国君臣均甚爱戴。

保定帝道:“传我旨意,明日大放花灯,大理城金吾不禁,犒赏三军,以酒肉赏赐耆老孤儿。”

旨意传了下去,大理全城百姓更欢忭如沸。

到得傍晚,保定帝换了便装,独自出宫。

他将大帽压住眉檐,遮住面目。

一路上见众百姓拍手讴歌,青年男女,载歌载舞。

大理国种族繁多,当时中原人士视大理国为蛮夷之地,礼仪与中土颇不相同,大街上青年男女携手同行,调情嬉笑,旁若无人,谁也不以为异。

保定帝心下暗祝:“但愿我大理众百姓世世代代,皆能如此欢乐。”

他出城后快步前行,行得二十余里后上山,越走越荒僻,转过四个山坳,来到一座小小古庙前,庙门上写着“拈花寺”

三字。

佛教是大理国教,大理京城内外,大寺数十,小庙以百计。

这座“拈花寺”

地处偏僻,无甚香火,大理人多数不知。

保定帝站在寺前,默祝片刻,然后上前在寺门上轻叩三下。

过得半晌,寺门推开,走出一名小沙弥来,合什问道:“尊客光降,有何贵干?”

保定帝道:“相烦通报黄眉大师,便道故人段正明求见。”

小沙弥道:“请进。”

转身肃客。

保定帝举步入寺,只听得叮叮两声清磬,悠悠从后院传出,霎时之间,只感遍体清凉,意静神闲。

他踏着寺院中落叶,走向后院。

小沙弥道:“尊客请在此稍候,我去禀报师父。”

保定帝道:“是。”

负手站在庭中,见庭中一株公孙树上一片黄叶缓缓飞落。

他一生极少如此站在门外等候别人,但一到这拈花寺中,俗念尽消,浑忘了自己天南为帝。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段贤弟,你心中有何难题?”

保定帝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满脸皱纹、身形高大的老僧从小舍中推门出来。

这老僧两道焦黄长眉,眉尾下垂,正是黄眉和尚。

保定帝双手拱了拱,道:“打扰大师清修了。”

黄眉和尚微笑道:“请进。”

保定帝跨步走进小舍,见两个中年和尚躬身行礼。

保定帝知是黄眉和尚的弟子,举手还礼,在西首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待黄眉和尚在东首的蒲团坐定,便道:“我有个侄儿段誉,他七岁之时,我曾抱来听师兄讲经。”

黄眉僧微笑道:“此子颇有悟性,好孩子,好孩子!”

保定帝道:“他受了佛法点化,生性慈悲,不肯学武,以免杀生。”

黄眉僧道:“不会武功,也能杀人。

会了武功,也未必杀人。”

保定帝道:“是!”

于是将段誉如何坚决不肯学武、私逃出门,如何结识了木婉清,如何给号称“天下第一恶人”

的延庆太子囚入石室、诱服春药等情,源源本本的说了。

黄眉僧凝神倾听,不插一言。

两名弟子在他身后垂手侍立,更连脸上的肌肉也不牵动半点。

待保定帝说完,黄眉僧缓缓道:“这位延庆太子既是你堂兄,你自己固不便和他动手,便派遣下属前去强行救人,恐也不妥。”

保定帝道:“师兄明鉴。”

黄眉僧道:“天龙寺中的高僧大德,武功固有高于贤弟的,但他们皆系出段氏,不便参与本族内争,偏袒贤弟。

因此也不能向天龙寺求助。”

保定帝道:“正是。”

黄眉僧点点头,缓缓伸出中指,向保定帝胸前点去。

保定帝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对准他的中指一戳,两人都身形一晃,便即收指。

黄眉僧道:“段贤弟,我的金刚指力,可胜不过你的一阳指啊。”

保定帝道:“师兄大智大慧,不必纯以指力取胜。”

黄眉僧低头不语。

保定帝站起来,说道:“五年之前,师兄命我免了大理百姓的盐税,一来国用未足,二来小弟意欲待吾弟正淳接位,再行此项仁政,使庶民归德吾弟,以致未遵师兄吩咐。

明天一早,小弟就颁令废除盐税。”

黄眉僧站起身来,躬身下拜,恭恭敬敬的道:“贤弟造福万民,老僧感德不尽。”

保定帝下拜还礼,不再说话,飘然出寺。

保定帝回到宫中,即命内监宣巴司空前来,告以废除盐税之事。

巴天石躬身谢恩,说道:“皇上鸿恩,实为庶民之福。”

保定帝道:“宫中用度,尽量裁减撙节。

你去跟华司徒、范司马二人商议,瞧政费国用有什么可省的。”

巴天石答应了。

巴天石辞出宫后,即去约了司徒华赫艮,一齐来到司马范骅府中,告以废除盐税。

至于段誉被掳一节,巴天石已先行对华范二人说过。

范骅沉吟道:“镇南世子落入奸人之手,皇上下旨免除盐税,想必是意欲邀天之怜,令镇南世子得以无恙归来。

咱们不能分君父之忧,有何脸面立身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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