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天龙(27)(2/2)
木婉清问道:“你来了有多久啦?”
段誉道:“刚只一会儿。
我上得峰来,见你晕倒了,此外一个人也没。
婉妹,咱们快走,莫要给南海鳄神追上来。”
木婉清道:“好!”
自言自语:“真奇怪,怎么这些人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忽听得岩后有人长声吟道:“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
高吟声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四大护卫之一的朱丹臣。
段誉喜叫:“朱兄!”
朱丹臣抢前两步,躬身行礼,喜道:“公子爷,天幸你安然无恙,刚才这位姑娘那几句话,真吓得我们魂不附体。”
段誉拱手还礼,道:“原来你们已见过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真是巧极。”
朱丹臣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倒不是巧合。
公子爷,你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
我们寻到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教大伙儿耽心得够了。”
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
伯父和爹爹大发脾气了,是不是?”
朱丹臣道:“那自然很不高兴了。
不过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发过了,这几天定然挂念得紧。
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段誉道:“高叔叔也来寻我了么?
这如何过意得去?
他在那里?”
朱丹臣道:“适才我们都在这儿。
高侯爷出手赶走了一个恶女人,听到公子爷的叫声,他们都放了心,命我在这儿等你。
他们追那恶女人去了。
公子爷,咱们这就回府去罢,免得两位爷台多有牵挂。”
段誉道:“原来你……你一直在这儿。”
想到自己与木婉清言行亲密,都给他瞧见听见了,不禁面红过耳。
朱丹臣道:“适才我坐在岩石之后,诵读王昌龄诗集,他那首五绝‘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
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
’寥寥二十字中,倜傥慷慨,真乃令人倾倒。”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王昌龄集》。
段誉点头道:“王昌龄以七绝见称,五绝似非其长。
这一首却确是佳构。
另一首〈送郭司仓〉,不也绸缪雅致么?”
随即高吟道:“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
明月随良椽,春潮夜夜深。”
朱丹臣一揖到地,说道:“多谢公子。”
段誉和木婉清适才一番亲密之状、缠绵之意,朱丹臣都听到见到了,但见段誉脸嫩害羞,便以王昌龄的诗句岔开。
他所引“曾为大梁客”
云云,是说自当如侯嬴、朱亥一般,以死相报公子。
段誉所引王昌龄这四句诗,却是说为主人者对属吏深情诚厚,以友道相待。
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木婉清不通诗书,心道:“这书呆子忘了身在何处,一谈到诗文,便这般津津有味。
这武官却也会拍马屁,随身竟带着本书。”
她不知朱丹臣文武全才,平素耽读诗书。
段誉转过身来,说道:“木……木姑娘,这位朱丹臣朱四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丹臣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朱丹臣参见木姑娘。”
木婉清还了一礼,见他对己恭谨,心下甚喜,叫了声:“朱四哥。”
朱丹臣笑道:“不敢当此称呼。”
心想:“这姑娘相貌美丽,刚才出手打公子耳光,手法灵动,看来武功也颇了得。
公子爷吃了个耳光,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他为了这个姑娘,竟敢离家这么久,可见对她十分迷恋。
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公子爷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别要惑于美色,妨了声名德行。”
笑嘻嘻的道:“两位爷台挂念公子,请公子即回府去。
木姑娘若无要事,也请到公子府上作客,盘桓数日。”
他怕段誉不肯回家,但如能邀得这位姑娘同归,多半便肯回去了。
段誉踌躇道:“我怎……怎么对伯父、爹爹说?”
木婉清红晕上脸,转过了头。
朱丹臣道:“那四大恶人武功甚高,适才善阐侯虽逐退了叶二娘,那也是攻其无备,带着三分侥幸。
公子爷千金之体,不必身处险地,咱们快些走罢。”
段誉想起南海鳄神的凶恶情状,也真不寒而栗,点头道:“好,咱们就走。
朱四哥,对头既然厉害,你还是去帮高叔叔罢。
我陪同木姑娘回家去。”
朱丹臣笑道:“好容易找到了公子爷,在下自当护送公子回府。
木姑娘武功卓绝,只是瞧姑娘神情,似乎受伤后未曾复元,途中倘若邂逅强敌,恐有凶险,还是让在下稍效绵薄的为是。”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说话,不用叽哩咕噜的掉书包,我是个山野女子,没念过书。
你文诌诌的话哪,我只懂得一半。”
朱丹臣陪笑道:“是,是!
在下虽是武官,却偏要冒充文士,酸溜溜的积习难除,姑娘莫怪。”
段誉不愿就此回家,但既给朱丹臣找到了,料想不回去也是不行,只有途中徐谋脱身之策,当下三人偕行下峰。
木婉清一心想问他这七日七夜之中到了何处,但朱丹臣便在近旁,说话诸多不便,只得强自忍耐。
朱丹臣身上携有干粮,取出来分给两人吃了。
三人到得峰下,又行数里,见大树旁系着五匹骏马,原来是古笃诚等一行骑来的。
朱丹臣走去牵过三匹,让段誉与木婉清上了马,自己这才上马,跟随在后。
当晚三人在一处小客店中宿歇,分占三房。
朱丹臣去买了一套衫裤来,段誉换上之后,始脱“臀无裤”
之困。
木婉清关上房门,对着桌上一枝红烛,支颐而坐,又喜又愁,思潮起伏:“段郎不顾危难,前来寻我,足见他对我情意深重。
这几天来我心中不断痛骂他负心薄幸,可错怪他了。
瞧那朱丹臣对他如此恭谨,看来他定是大官的子弟。
我一个姑娘儿家,虽与他订下了婚姻,但这般没来由的跟着到他家里,不知师父会怎么说?
似乎他伯父和爹爹待他很凶,他们如对我轻视无礼,那便如何?
哼哼,我放毒箭将他全家一古脑儿都射死了,只留段郎一个。”
正想到凶野处,忽听得窗上两下轻轻弹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