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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3章 天龙(11)(2/2)

段誉给他摔得好不疼痛,给他提在半空,挣扎不得,而听他言语,竟是怀疑自己跟钟夫人有甚苟且之事,心中不惧反怒,大声道:“我姓段,你要杀就快快动手。

不清不楚的胡言乱语什么?”

钟万仇提起右掌,怒喝:“你这小子也姓段?

又是姓段的,又……又是姓段的!”

说到后来,愤怒之意竟尔变为凄凉,圆圆的眼眶中涌上了泪水。

突然之间,段誉对这条大汉不自禁的心生悲悯,料想此人自知才貌与妻子不配,以致动不动的就喝无名醋,其实也甚可怜,竟没再想到自己命悬人手,温言安慰道:“我姓段,我以前从没见过钟夫人之面,你不必瞎疑心,不用难受。”

钟万仇脸现喜色,嘶哑着嗓子道:“当真?

你从来没见过……没见过阿宝的面?”

段誉道:“我来到这里,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钟万仇裂开了大嘴巴,呵呵呵的笑了几声,说道:“对,对,阿宝已有十年没出谷去了,十年之前,你还只八九岁年纪,自然不能……不能……不能……”

但兀自提着段誉不放。

钟夫人脸上一阵晕红,道:“快放下段公子!”

钟万仇忙道:“是,是!”

轻轻放下段誉,突然脸上又布满疑云,说道:“段公子?

段公子?

你……你爹爹是谁?”

段誉心想:“我若再说谎话,倒似有甚亏心事一般。”

昂然道:“我刚才没跟钟夫人说实话,其实不该隐瞒。

我名叫段誉,字和誉,大理人氏。

我爹爹的名讳上正下淳。”

钟万仇一时还没想到“上正下淳”

四字是什么意思,钟夫人颤声道:“你爹爹是……是段……段正淳?”

段誉点头道:“正是!”

钟万仇大叫:“段正淳!”

这三字当真叫得惊天动地,霎时间满脸通红,全身发抖,叫道:“你……你是段正淳这狗贼的儿子?”

段誉大怒,喝道:“你胆敢辱骂我爹爹?”

钟万仇怒道:“我为什么不敢?

段正淳,你这狗贼,混帐王八蛋!”

段誉登时明白:他在谷外漆上“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

九个大字,料想他必是恨极了我爹爹,才迁怒于所有姓段之人,凛然道:“钟谷主,你既跟我爹爹有仇,就该光明正大的了断此事。

你有种就去当面骂我爹爹,要打就决个胜负,背后骂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爹爹便在大理城中,你要找他,容易得紧,干么只在自己门口竖块牌子,说什么‘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

钟万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似乎段誉所说,句句打中了他心坎。

他眸子中凶光猛射,看来举手便要杀人,呆了半晌,突然间砰砰两拳,将两张椅子打得背断脚折,跟着飞腿踢出,板壁上登时裂出个大洞,叫道:“我不是怕斗不过你爹爹,我……我是怕……怕你爹爹知道……知道阿宝在这里……”

说到这句话时,声音中竟有呜咽之意,双手掩面,叫道:“我是胆小鬼,我是胆小鬼!”

猛地发足奔出,但听得砰嘭、啪啦响声不绝,沿途撞倒了不少架子、花盆、石凳。

段誉愕然良久,心道:“我爹爹知道你夫人在这里,那又怎样了?

难道便会来杀了她么?”

但想自己所说的言语确是重了,刺得钟万仇如此伤心,深感歉仄,转过头来,只见钟夫人正凝望着自己。

钟夫人和他目光相接,立即转开,苍白的脸上霎时涌上一片红云,又过一会,低声问道:“段公子,令尊这些年来身子安好?

一切都顺遂罢?”

段誉听她问到自己父亲,当即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家严身子安健,托赖诸事平安。”

钟夫人道:“那就很好。

我……我也……”

段誉见她长长的睫毛下又泪珠莹然,一句话没说完便背过身子,伸袖拭泪,不由得心生怜惜,安慰她道:“伯母,钟谷主虽然脾气暴躁些,对你可委实敬爱之极。

你两位姻缘美满,小小言语失和,伯母也不必伤心。”

钟夫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么一点儿年纪,又懂得什么姻缘美满不美满了?”

段誉见她这一笑颇有天真烂漫之态,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了钟灵,目光转过去瞧放在小几上的钟灵那对花鞋,说道:“晚生适才言语无礼,请伯母带我去向谷主谢罪,这就请谷主启程,去相救令爱。”

钟夫人道:“外子忙着接待他远道而来的朋友,确实难以分身。

公子刚才想必已经听到了,这几个朋友行迳古怪,动不动便出手杀人,倘若对待他们礼数稍有不周,难免后患无穷。

嗯,事到如今,我随公子去罢。”

段誉喜道:“伯母亲自前去,再好也没有了。”

想起钟灵说过的一句话,问道:“伯母能治得闪电貂之毒么?”

钟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治。”

段誉犹豫道:“这个……那么……”

钟夫人回进卧室,匆匆提笔蘸墨,留下一张字条,略一结束,取了一柄长剑悬在腰间,回到堂中,说道:“咱们走罢!”

当先便行。

段誉顺手将钟灵那对花鞋揣入怀中。

钟夫人黯然摇头,想说什么话,终于忍住不说。

两人一走出树洞,钟夫人便加快脚步,别瞧她娇怯怯的模样,脚下却比段誉快速得多。

段誉终不放心,说道:“伯母既不会治疗貂毒,只怕神农帮不肯便放了令爱。”

钟夫人淡淡的道:“谁要他们放人?

神农帮胆敢扣留我女儿,要胁于我,可活得不耐烦了。

我不会救人,难道杀人也不会么?”

段誉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觉她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之中,所含杀人如草芥之意,实不下于那岳老三凶神恶煞的行迳。

钟夫人问道:“你爹爹一共有几个妾侍?”

段誉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我妈妈不许的。”

钟夫人道:“你爹爹很怕你妈妈吗?”

段誉笑道:“也不是怕,多半是由爱生敬,就像谷主对伯母一样。”

钟夫人道:“嗯,你爹爹是不是每天都勤练武功?

这些年来,功力又大进了罢?”

段誉道:“爹爹每天都练功的,功力怎样,我可一窍不通了。”

钟夫人道:“他功夫没搁下,我……我就放心了。

你怎地一点武功也不会?”

两人说话之间,已行出里许,段誉正要回答,忽听得一人厉声喊道:“阿宝,你……你到那儿去?”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钟万仇从大路上如飞般追来。

钟夫人伸手穿到段誉腋下,喝道:“快走!”

提起他身子,疾窜而前。

段誉双足离地,在钟夫人提掖之下,已身不由主。

二前一后,三人顷刻间奔出数十丈。

钟夫人轻功不弱于丈夫,但她终究多带了个人,钟万仇渐渐追近。

又奔了十余丈,段誉觉到钟万仇的呼吸竟已喷到后颈。

突然嗤的一声响,他背上一凉,后心衣服给钟万仇扯去了一块。

钟夫人左手运劲一送,将段誉掷出丈许,喝道:“快跑!”

右手已抽出长剑向后刺去。

凭着钟万仇的武功,这一剑自是刺他不中,何况钟夫人绝无伤害丈夫之意,不过意在阻他追赶。

不料她一剑刺出,只觉剑身微微受阻,剑尖竟刺中了丈夫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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