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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章 书剑恩仇录(106)(2/3)

李沅芷和余鱼同双双下马,走到李可秀跟前,跪了下去。

李可秀一阵心酸,知道此后永无再见之日,低声道:“孩子,自己保重!”

伸手抚摸她头发,兜转马头,回宫去了。

李沅芷伏地哭泣,余鱼同扶她上马。

群雄驰到城门,与杨成协、卫春华等会合。

福康安叫开城门。

钟楼上巨钟镗镗,响彻全城,正交四更。

众人出得城来,只见水边一片芦苇,残月下飞絮乱舞,再走一程,眼前尽是乱坟。

忽听一群人在边唱边哭,唱的却是回人悼歌。

陈家洛和霍青桐都是一惊,纵马上前,问道:“你们悲悼谁啊?”

一个老年回人抬起头来,脸上泪水纵横,说道:“香香公主!”

陈家洛惊问:“香香公主葬在这里么?”

那回人指着一座黄土未干的新坟,道:“就在这里。”

霍青桐流下泪来,道:“咱们不能让妹子葬在这里。”

陈家洛道:“不错,她最爱那神峰里面的翡翠池,常说:‘我能永远住在那里就高兴了!

’咱们把她遗体运去葬在池边。”

霍青桐含泪道:“正是。”

那老年回人问道:“两位是谁?”

霍青桐道:“我是香香公主的姊姊!”

另一个回人叫了起来:“啊,你是翠羽黄衫。”

霍青桐道:“咱们把坟起开来吧。”

当下与陈家洛、几名回人、心砚、蒋四根等一齐动手。

少林僧中以方便铲作兵器的甚多,各人铲土,片刻之间已把坟刨开,撬起石块,先闻到一阵幽香,众人都吃了一惊,坟中竟然空无所有。

陈家洛接过火把,向圹中照去,只见一滩碧血,血旁却是自己送给她的那块温玉。

众人惊诧不已。

众回人道:“我们明明亲送香香公主的遗体葬在这里,整天没离开过,怎么她遗体忽然不见了?”

骆冰道:“这位妹妹如此美丽神异,自是仙子下凡。

现今又回到了天上。

总舵主和霍青桐妹妹不必伤心。”

陈家洛拾起温玉,不由得一阵心酸,泪如雨下,心想喀丝丽美极清极,只怕真是仙子。

突然一阵微风过去,香气更浓。

众人感叹了一会,又搬土把坟堆好,只见一只玉色大蝴蝶在坟上翩跹飞舞,久久不去。

陈家洛对那老回人道:“我写几个字,请你雇高手石匠刻一块碑,立在这里。”

那回人答应了。

心砚取出一百两银子给他,作为立碑之资,从包袱中拿出文房四宝,把一张大纸铺在坟头。

陈家洛提笔醮墨,先写了“香冢”

两个大字,略沉吟,又写了一首铭文:“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

是耶非耶?

化为蝴蝶。”

群雄伫立良久,直至东方大白,才连骑向西而去。

(作者注:“浩浩愁,茫茫劫”

铭文系民间传诵之词,非作者金庸所撰,自更非陈家洛所作。

) 魂归何处 在回疆的大漠之中,天上一弯新月,冷冷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上。

在帐篷中,一张骆驼鞍子当作了小几,上铺羊毛薄毡,毡上横放一柄极锋利的长剑,剑刃闪着青光,映出半刃干了的血迹。

阿凡提一抹胡子,森然说道:“陈兄弟,这柄长剑,是秃鹫陈正德老爷子用来自杀的。

还有一柄,雪雕陈夫人用来抹了自己脖子。

翠羽黄衫托我将这柄剑带来给你。

她说你再要自杀,不要悬梁,就用陈老爷子这把剑。

翠羽黄衫一得知你的死讯,她就用她师父陈夫人的短剑自杀。

我们穆斯林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没有说了不算数的。”

陈家洛惊道:“请问老爷子,翠羽黄衫在那里?

请你带我去见一见她。”

阿凡提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好见?

你只要不死,将来有几十年时光好见。

你再要自杀,大家在地狱的火窟里相会好了。”

陈家洛黯然道:“喀丝丽自杀了来给我们报信,救了红花会的几十条性命。

她要堕入火窟,这孩子孤苦伶仃的,我也要入火窟去陪她。”

阿凡提哈哈大笑,直笑得弯下了腰,直不起身子。

陈家洛躬身行礼,说道:“请问老爷子,我说错了什么?

请你指教。”

阿凡提道:“你曾跟喀丝丽说,要皈依穆斯林,不过你说了不做。

我们可兰经上说,安拉要罚自杀的人,要判他们堕入火窟,永远受苦。

可兰经第三十九章第五十五节说:‘安拉的仆人啊,你犯了罪,亵渎了你的灵魂,但对安拉的大慈大悲不要失望,安拉会宽恕罪行。

祂对祂所喜欢的人会大发恩慈,安拉会原谅真正的信徒。

’可兰经第四章第六十七节说:‘凡是遵奉安拉与使徒的人,将和先知及圣人们住在一起。

为了安拉而战死、殉难的人,安拉会大大奖赏他们。

’又说:‘为了安拉而死的义人,放弃了今世的生命,不论是死亡了还是胜利了,安拉一定赐给他们最丰厚的奖赏。

’奖赏什么?

‘他们死后一定进入天堂,在清流不绝的花园里侍奉安拉……’你没有受过我们阿訇的教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喀丝丽为了穆斯林的朋友而死,就是为了安拉而战死,安拉早派了天使接她上了天堂……”

陈家洛将信将疑,喃喃的道:“难怪她的坟墓中没有尸体,她是上了天吗?”

阿凡提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做了穆斯林,为了安拉而死,得到安拉的慈悲,说不定在天堂中就能见到她了。”

陈家洛精神大振,求道:“老爷子,请你带我去见一位你们的阿訇,求他教导我。

我一辈子读孔夫子的圣贤书,原来都是不对的。

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读错了书,说什么忠孝仁义,害死了不少好兄弟。”

一直坐在帐篷角落里的一位白发老者站起身来,走上几步,说道:“陈总舵主,话不是这样说,孔孟圣贤之道,也并没有错。”

陈家洛躬身道:“陆前辈,晚辈脸皮再厚,也不能当这红花会的首领了。

晚辈愚蠢无比,信了皇帝的话,以为他真有兄弟之情、夷夏之见,会得信守盟约,驱满复汉,还我河山。

岂知书呆子无知之极,害死了天山双鹰两位前辈,害死章十哥和不少兄弟,以及少林寺的许多位高僧。

晚辈所以不得不自尽,一来是无颜生于天地之间,要向死难者谢罪,二来是想到地狱去陪伴那位为我而死的红颜知己;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出位来,卸此重任,另请贤能统领天下红花会的数万兄弟。”

那老者乃武当派名宿陆菲青,他文武全才,退隐时武功固然没有荒废,更多读诗书,以致去做了李可秀总兵府中的教书先生,说道:“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

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孔夫子并不许可一勇之夫。”

陈家洛点头道:“晚辈最近在北京的举动,真是卤莽灭裂之至,既不临事而惧,事先也未跟各位前辈商量请教,谋定而后动。”

陆菲青道:“陈总舵主,你悬梁自尽,却又犯了急躁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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