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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愤怒(3/4)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自恋”

形容,他曾以为之前那种想法是她这些天一连串行为的自然解释。

现在看来,他的“以为”

,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她的套?

程迦淡淡道:“也对,你应该‘想着’我不会出去帮忙找人。”

彭野说:“不是。

我没有这么想你。”

“哦?”

程迦若有似无地一笑,问,“你是怎么想我的?”

请君入瓮,一语双关。

于是,一米阳光的温度,暖上来了。

彭野一时又无言了。

他盯着程迦的脸看了一会儿,她表情平淡又坦然,好似在问:“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可直觉告诉彭野,她那若有似无的语气,是在调戏他,似问:“你是怎么想念我的?”

无论哪个问题,彭野都不想回答,也没有回答。

程迦捧着姜汤慢慢喝,身体回暖了很多。

彭野看她情绪较稳定了,才问:“脖子上和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程迦摁了摁额头,疼得有些反胃,却没让彭野看见她的神色。

她说:“我被人救后,自己往驿站走,路上撞见一个疯子。”

彭野微微蹙眉,“疯子?”

“嗯,他精神有问题。”

程迦说。

她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人一直自言自语说胡话,看东西的眼神也很诡异。

她刻意避开他,但他还是看见她了,扑上来掐她的脖子。

力气很大,一直不松开。

她避开了激烈的场景,一笔带过,“他有匕首,我怕伤到喉咙,只能抓着刀不放……”

她停了几秒钟,身体疼得有些抖,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回被子里,忍耐了一会儿,又淡淡道:“他拖着我走了很远,还滑下山坡,我爬不回去,只能绕路跑,跑了很久,到哪里都是雪,手机也没电,找不到方向……才耽误那么久。”

“他呢?”

“我戳了他的眼睛,踢了他的裤裆,可能还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彭野想象得到她当时的恐惧无助,却不知如何安慰,隔着被子摁了一下她的手腕,“没事了,别怕。”

程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其实也没怕,当时脑子里没任何想法,只想活。”

真正恐惧的是逃跑的时候,怕被追上。

彭野一时无言。

疯子?

精神病人?

他对这个村子很熟悉,没有哪户人家有精神病人。

彭野有所思虑,脸上却没透露。

他道:“你回来时太愤怒,把十六、桑央他们吓到了,以为你……”

程迦抬起眼皮看他,“只是他们吓到了?”

彭野没接话。

程迦问:“你也以为我……”

彭野抿了抿唇,说:“想过。

你回来时,石头说,活着就好,比一切都重要……”

程迦凉薄一笑,道:“对我来说,一口气比活着重要。

要是遇到那种人,我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杀他失败而死,要么我杀了他。”

理智知道保命重要,可她是程迦,她咽不下这口气。

“我看不得别人欺负我。

谁怄我都不行。

谁欺负我,我就宰了谁。”

“肖玲顺我的打火机,我就得打她。

我就是冲着要扇她一巴掌也得拼死回来。”

彭野看着她,没有评论。

程迦道:“你看什么?”

彭野道:“所以疯子也治不了你。”

“……”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这话我当是夸奖收下了。”

彭野:“……”

他的确是夸奖。

“我当然该扇她。”

程迦说,“就是从坟里爬出来也得把我的东西抢回去。”

彭野早已发觉,她的侧重点和常人太不一样。

“你不怪肖玲抛下你?”

程迦反倒很平静,“跑或不跑,她都有自由。

真有危险,她留下也救不了我。

她回来后不通知人去找我,还顺我的东西,这才缺德。”

程迦默了默,说:“其实,如果那几个汉子没出现,肖玲不会甩下我。

如果我的打火机没掉出来,肖玲不会一瞬间脑子发热捡我东西,她跑回来后会通知人去救我。

她出雪坑后,一直在努力拉我。

只可惜……”

程迦觉得讽刺,“人做错事,往往都是一开始极其细微的偏差。

有时天意,有时脑热,有时身不由己。”

彭野说:“你倒看得透彻。”

程迦说:“我长了眼睛。”

彭野下意识地看她的眼睛,还是那空洞又深邃,像摄像镜头的眼。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但如果你是她,你不会跑。”

程迦平静道:“当然不会。”

她说:“谁救我的命,我会用命还他。”

彭野无话可问了,他想起刚才她的问题:“你是怎么想我的?”

她和他想的一样。

他看着她喝完姜汤,接过碗起身要走。

程迦问:“你去哪儿?”

彭野回头,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拿点儿药和绷带。”

“哦。”

程迦坐回去了,过一秒钟,寻常地说,“那你快点儿。”

驿站内很安静,她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彭野淡淡笑一声:“好。”

彭野走了,程迦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疼得快咬碎后槽牙了,拿纸巾把后背和额头上的冷汗擦了擦,才重新靠进被褥里。

她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回想起他临走时的那个笑容,心想他刚才的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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