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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她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1/2)

姜言意懵了一下,被他这句话弄得猝不及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封朔看着她迷茫的模样,在心底轻轻一声叹息,偏过头,微凉的唇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眸子里是姜言意看不见的暗流汹涌:“想把你跟我拴在一起,这辈子你就跑不了了。”

姜言扭头看他:“你说这话仿佛是做了亏心事。”

封朔伸手把她本就不怎么整洁的发髻揉得更乱,“对你,我倒是问心无愧。”

他看向天幕那一钩弯月,道:“我最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你死了,我却不认得你。

西州城破,尸横遍野……”

每次梦醒,冷汗都爬满了背脊,骨子里透着一股寒意。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他甚至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世。

但无边的虚妄感和惶恐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姜言意在听封朔说起梦境时,心中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梦到的十有**是他原本的命数。

也许,是时候把一切向他全盘托出了。

她鼓起勇气道:“封朔,如果我说,那都是真的呢?”

封朔眸光几乎是瞬间就凛冽了起来,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度:“什么意思?”

姜言意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我说,我跟京城的姜言意,不是一个人。”

她心跳得厉害,这一刻她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说出一切后,会面临的是什么,或许亲人爱人都会同她反目,但她也知道,是时候告知封朔这些了。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道“真正的姜家嫡女,在来西州的第一天就撞墙死了。”

封朔眸子里是一种姜言意无法读懂的沉重,他手轻抚着姜言意的脸颊,问:“若那一切才是真的,我现在是在梦里?”

姜言意摇头:“这个世界,在我原来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

你梦中所见,是书中原本的结局。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死后,怎么就到了这具身体里。

你现在看到的,经历的,都是真实的,只是跟原书的轨迹存在了差异。”

封朔觉得荒唐,可他先前就因为怀疑查过姜言意,到了西州的她,和在京城时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而今这般,似乎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未免可笑了些,他这二十几载以命相搏才得来的一切,苦痛也好,欢愉也好,都只是别人寥寥数笔就定下的命数。

封朔闭了闭眼,问:“那你究竟是谁?”

“我本名也叫姜言意,在我原来的生活的世界里,姑且是个酒楼掌柜吧。”

封朔说:“我从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你?”

姜言意能感觉到他的臂弯有些僵硬,古人敬畏鬼神,在他们眼中,自己差不多就是个孤魂野鬼了。

这个怀抱,或许已经不能再为她所有了。

心口有些疼,尖锐的,窒闷的,仿佛是一把尖刀刺了进去,搅得鲜血淋漓。

姜言意直起身来,她明明在笑,但眼里的难过还是遮掩不住,“是,也不是。

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原来的样子,没有这么好看,普通到……混进人群里,或许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姜言意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段感情里,陷得比她意识到的还要深。

也是这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很害怕失去封朔。

说好的清醒,说好的理智,都变成了笑话。

初见时他站在火头营风灯下清冷的眉眼,相熟后他笑时总带着几分乖戾的嘴角,到后来他看着她会不自觉柔软下来的眸光。

往事桩桩件件在姜言意脑海里闪过,在他房里下棋被贴了满脑门的纸条,给他做药膳时他死活不肯吃素菜,她说要养猫他嘴上说着嫌弃、但猫崽爬进了他的靴筒里他眉眼间也只是多了几分无奈,得知姜夫人死讯时带着她骑马出城散心,梅林里她摇晃梅树抖落他满身积雪……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和他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和过往。

要把这一切都放下,就像是把一棵根茎都已经扎进心脉的藤蔓活生生拽出来。

疼吗?

怎么能不疼呢。

可选择了坦白,那这一切也是早该料到的。

封朔迟迟没有说话,姜言意不敢再看他的眼,别过头想掩盖自己满脸的泪痕,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吓到你了吧?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隐瞒你的秘密。”

封朔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不能再接受这样的她么?

哪怕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局,这一刻姜言意心脏还是抽疼了一下。

脑子乱糟糟的,先前还觉得冷,现在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变得迟钝了,只有心口像是用尖刀开了个口子,被寒风剜得生疼。

姜言意只想快些逃离这里,她站起来,没了防寒的大氅,掠过屋顶的北风寒意浸入了骨子里。

“没什么的。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劳烦王爷下去后,帮我找个木梯来。”

她努力掩饰,浓浓的鼻音却还是出卖了她。

眼泪止不住地流,姜言意狼狈抹了一把眼。

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把抱住,重新裹进暖意融融的大氅时,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

封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

“我若是早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或许就不会招惹你了。

如果改变不了那命定的结局,我死了,你该如何自保?”

他曾说要教她骑马射箭,舞刀挥剑,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可他若死了,皇室和各路诸侯为了瓜分他的权利,她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姜言意没料到这才是他说那句“对不起”

的缘由,悲喜交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你不怕我?”

封朔让她转过身来,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怕你什么?”

“我是个从异世来的孤魂野鬼……”

“幸好,你来了,幸好,我遇见了你。”

封朔拇指摩挲着她的面颊,“做那些梦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你当真不在了,我当如何?

现在我告诉你,姜言意,我会疯。”

“如果你说这才是梦境,我梦里的才是现世,我大抵永远也不愿醒的。”

“在你之前,我不知何为喜欢,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人的心上,真的可以住进一个人。

下雪了,第一时间想叫你看,偶然搜罗到一支珠钗,觉得适合你便买下了,寻书时找到一册游记杂记,也会想你或许会喜欢……我没有刻意去想你,但睁眼闭目,全是你。”

姜言意死死抱住封朔,趴在他肩头呜咽着泣不成声。

封朔轻抚她后背的长发:“人在遗忘另一个人的时候,最先忘记的就是他的音容样貌,那些一开始让人记住的,反而是最容易忘却的。

等我们都老了,或许你也不记得我现在的样貌,你还记得的,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这几十年光景,是我曾教过你的东西,是举手抬足不经意的小习惯。”

“我们会陪着彼此老去,容颜是岁月里最先消逝的东西,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看到的都是彼此衰老的模样。

我连你七老八十后的模样都不会介意,你还会觉得,我在意你如今是什么容貌吗?”

他单手抬起姜言意的下巴,细碎的吻落在她眼睑,让她哭都哭不利索:“傻不傻?”

“封朔。”

姜言意带着浓浓的鼻音唤了他一声。

“嗯?”

“你娶我吧。”

“好。”

昨夜在屋顶吹了大半宿的冷风,第二日姜言意就病了,头重脚轻,床都下不来。

郭大婶一早起来在厨房煮好了粥,到了饭点还不见姜言意起身,来她房里叫她,才发现姜言意发烧了,浑身滚烫,一双眼也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哎哟,东家,您怎么病成了这样?”

郭大婶吓了一跳,忙让杨岫出去请大夫。

姜言意头疼,眼睛也疼,四肢酸软,浑身乏力,一说话,才发现嗓子也嘶哑得厉害:“不妨事的。”

“这还不妨事,您今日就别出门吹风了,好好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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