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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1/2)

西州的冬天比南边来得早,春天自是来得晚些。

南境已是山花遍野,这里杨柳才开始抽枝。

办书塾的事已经提上日程,官府那边选好了地基,木工和泥瓦匠正忙着建房,哪家有得闲的汉子,也会自发地前去帮忙。

一群半大的孩子时常围在外边看,眼底盈满欣喜和渴慕。

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从来都是奢望,如今却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封朔在民间的呼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姜言意听说封朔刚前往川西那会儿,川西那边的百姓拥护那波山匪,没少给他使绊子。

面对军匪,还能硬碰硬凭实力说话,百姓反抗,手段温和了镇不住,手段强硬了又会被扣上一个欺压百姓的屎盆子。

亏得封朔如今名声大好,拥护山匪的百姓先起了内讧。

山匪头子同封朔交过一次手后,逃回山上再也不敢同封朔硬来,一边以池青为人质做胁,一边借住地势死守。

战局目前是僵持了下来,姜言意听陈国公说,那波山匪在川西得人心,封朔若是把他们招安了,就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川西,此后名望和势力也都能更上一层楼。

估计封朔也是这么个心思,只不过那山匪头子怕是不好劝降,得费些功夫。

比较棘手的是渝州的战事,韩拓带着三万兵马和五千重骑前去增援,但他先前没同朝廷重骑正面交锋过,不知重骑在战场上的厉害,对面领兵的又是朝中老将,经验老道,韩拓吃了败仗。

渝州虽是勉强守住了,但兵马折损厉害,韩拓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能再出战,一时间渝州那边士气低迷,岌岌可危。

兴安侯县主得知渝州怕是要失守,在消息传到西州的当天,就带着当初护卫她们父女来西州的三千将士杀回了渝州。

随后封朔的调令才从川西送来,安永元得镇守西州,由楚昌平带领五万兵马前往渝州接替韩拓。

姜言意做生意还行,在这些金戈铁马定乾坤的大事上,就深感自己无能为力。

行军打仗,素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渝州的军粮不从西州运送,而是从衡州、禹州走水路运过去。

方便面不管饱,但在紧急情况下能垫肚子,加上味道好,不少将士都比较青睐,西州大营火头营那边赶制不急,分了一些出来,让姜言意的面坊接活儿。

罗铁匠自从用精铁打出一台手动版简易压面机后,这段时间又陆陆续续做出好几台,面坊的产量是从前的好几倍。

对于前线的战事,姜言意心知自己干着急也没用,便把所有精力都投到了生意上去。

面坊开加盟店可比如意楼容易多了,徐掌柜和商会那些人还盯着泗水城如意楼这块蛋糕时,姜言意已经不声不响地把面坊开到了西州以南的州府。

方便面在西州卖得火热,但因为交通和战乱的限制,在别的地方还没掀起热潮,面坊一开始在民间的生意不怎么好,不过有军队那边的需求支撑着,倒也不至于开垮。

等百姓都接纳了这类可干吃也可泡水即食的神奇索饼,有机灵些的商贾想来分一杯羹,却发现生意怎么也做不起来。

毕竟面饼好做,搭配面饼的酱料再怎么调制,却也调不出那个味,加上姜言意的面坊在那边先抢占了市场,又有一套成熟的经营模式,新店很难越过老店去。

忙起来就容易忽略时间,转眼便是三月中旬,到了秋葵出嫁的日子。

罗铁匠置了新屋,身上没剩多少银钱,但还是租了一抬花轿,请人一路敲锣打鼓前来迎亲,该有的体面都给了秋葵。

西州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嫁女儿备的嫁妆通常都是六抬。

姜言意拿秋葵当半个妹子看,嫁妆自是给她备了六大抬,又添了两小抬的衣裳首饰。

以罗铁匠的家境,秋葵穿绸戴金容易被人说道,姜言意也怕招来罗家三姑六婆眼红,秋葵应付不了,所以那些首饰,都打了纯银的,只背地里给了秋葵一对足金的镯子压箱底。

秋葵没有娘家人了,早上还是姜言意帮她梳的头。

秋葵一直很安静,直到盘好头发,要给她脸上抹胭脂时,才突然叫了声:“花花。”

姜言意应了声,问她:“怎么了?”

秋葵转身抱住她的腰,哭着道:“我舍不得花花。”

姜言意好笑着安慰她:“傻丫头,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还和现在一样的。”

话虽如此,但姜言意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伤感。

秋葵哭了一场,重新净面后上妆,才蒙上盖头由喜娘扶着出门。

姜言意送秋葵送到大门口处,看着她被喜娘扶上花轿,花轿又被人抬起,和着锣鼓声一路吹吹打打走远,只觉心口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

她在门口处一直看着花轿离开都护府大街,拐弯后瞧不见了,才转身回铺子里。

柜台处有个小马扎,以往姜言意每次从外边回来,秋葵都坐在马扎上,或忙着处理关东煮的食材,或一脸专注地数铜板。

姜言意想到今后自己再归家,就看不见那傻丫头了,没忍住心中的涩然,红了眼。

郭大婶安慰她:“秋葵是个有福气的,东家该为她高兴才是。”

姜言意抹了一把眼,笑道:“我是为她高兴的。”

郭大婶叹了声:“明年这个时候,您也该进王府了。”

想起封朔,姜言意心中难免忧虑:“也不知川西那边怎么样了。”

渝州开春以来雨水不断,爆发了山洪,让朝廷大军难以渡江才僵持了这么久,等洪水一退,届时还不知战局如何扭转。

川西地处中原,近日的暴雨也牵连到了这里。

川西山匪占山为王,封朔带兵驻扎在山下,对山寨形成围困之势。

豆大的雨点砸在帐篷顶,发出“扑扑”

的声响。

暴雨天气,帐内湿气也重,封朔看完从渝州传来的战报,将信件扔进火盆子里,火舌一燎,顷刻间信纸就化为了灰烬。

他精致的眉眼在火光下透着冷意:“传令下去,雨势一小,就攻打山寨。”

邢尧知道渝州那边形势紧张,封朔这是没时间再同这边耗了,当即抱拳道:“属下领命。”

山寨里,山匪们被围困多日,寨子里的存粮早已被吃光,暴雨天气也没法外出打猎。

一群衣裳褴褛的山匪抱着胳膊在缩在漏雨的屋檐下,或站或坐,吃了几天的树皮草根,个个精神都不怎么好。

其中一个黄脸汉子嘴里衔了半根草茎,蹲在地上,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神情很是专注。

“什么鬼天气!”

一名山匪看着从檐瓦飞泻而下的雨线,狠狠啐了一口。

不知是谁肚子响了一声,在沉闷又潮湿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山匪们摸摸饿得发慌的肚子,默契地都没言语。

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瞧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面黄肌瘦,吞了吞口水对蹲在地上的黄脸汉子道: “大哥,都说辽南王宅心仁厚,在他管辖的地方,百姓都有饭吃,家里有孩子的还能免费去书塾念书,咱们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降了吧?”

黄脸汉子没说话,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另一名山匪才道:“俺听说在辽南王麾下当兵,顿顿都有大白面馒头,还有索饼!

那索饼干吃脆香脆香的,用滚水一泡,再挖上一团酱放进去,又辛又香!

比镇上卖的肉汤面滋味还好!

白面馒头沾汤汁,我一顿能吃十个!”

一番话说得屋内的山匪们皆是咽口水,腹中的饥饿感愈发明显了。

又有人道:“大哥,咱归降吧。”

也有反对的声音,“一群眼皮子浅的,咱们拿着那些钱招兵买马,到时候自己举大旗,大哥当了皇帝,咱们就是大官,娶他个七八房美妾,也过过那群狗官过的神仙日子!”

这话一出来,一些山匪不免又有些动摇。

飞黄腾达,娶一院子娇妻美妾,这是他们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人小声嘀咕了句:“那也得有命活到那时候,咱抢的是辽南王的金子,那位在军中可号称活阎王。”

“娘的,熊三,你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小子是被那狗屁军师油腔滑调给说昏头了吧?”

唱反调的汉子重重踹了一脚缺了个腿儿的板凳。

板凳“哐当”

一声倒在了地上。

被他骂人的山匪也不是个见怂的,眼看二人就要动手,一直没说话的黄脸汉子才扔下那根木棍,站起来道:“把辽南王的军师押过来。”

地上是一堆除了他自己,旁人瞧上半天也看不懂的简易舆图。

但那地上的划痕越到后面越杂乱无章,隐隐透出几分穷途末路的感觉。

踢板凳的山匪一脸喜色道:“大哥,您这是打算用那小白脸军师去跟辽南王换粮食?”

黄脸汉子只吐出两字:“归降。”

这话一出来,屋内的山匪神色各异。

“大哥,我不同意!”

一直唱反调的山匪阴着脸道:“大哥怕事,我不怕!

大哥若要归降,那咱们兄弟就把金条分了,愿意跟着大哥归降的,就带上你们的那份下山给人当马前卒去!”

“愿意跟我搏上一搏的弟兄,咱们就只要一直死守,等朝廷打得渝州那边节节败退,辽南王自会撤兵前去渝州支援!”

黄脸汉子一记扫堂腿就把那人放倒在地,拔刀抵着他脖子道:“你以为驻守在山下的是谁?

从野狼嘴边抢肉,活腻了!

只怕辽南王撤兵之前,会先屠了整个山寨!”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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