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她，却见她已经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吃饭。

秦燃沉默地将留出的门缝关紧。

“碗筷在厨房，你自己拿吧，我腿不方便。”

“嗯。”

秦燃去厨房洗干净手，重新拿了碗筷出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程半梨热情地把菜都推到他面前，“幸好今天没海鲜，都是你能吃的菜。”

她这会儿已经把所有落寞的情绪都藏好，像是根本不在乎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你在学校一切都好吗？”

程半梨和他聊起了家常。

秦燃吃得很慢，闻言点头，“都好。”

“学习有没有遇到困难？”

刚问出来，程半梨就想起一件事，继续道，“我忘了，你那么聪明，学习肯定没问题的。”

“不过明年就中考了，你有没有想过去哪个高中？”

秦燃抬睫看向她，想也不想地回答：“抚大附中。”

“你想来我们高中？”

“嗯。”

“好啊，附中离家不远，老师也优秀，挺好的。”

可这些都不是秦燃选择去附中的真实原因。

他自己并没有细想下去。

早在去年他就已经决定要读附中了，没什么好考虑的。

之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程半梨在说，秦燃默默听着，时不时简短地回应一两句。

直到晚上十点半，秦燃送程半梨上楼回房间，程志都没有回来。

程半梨似乎已经习惯了，还笑着叮嘱他帮忙锁好门。

秦燃应下后，正准备离开，又被程半梨叫住，“哎，对了小燃，你有没有微信？”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我回去弄。”

“好呀，我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你申请了记得加我。”

“嗯。”

“帮我把灯关一下吧。”

“好。”

秦燃在门口关上了卧室的灯，床头柜上一排毛绒玩具也陷入黑暗。

他安静地下楼，关上一楼所有的灯，锁好门离开。

回到家洗漱的时候，秦燃想起程半梨白天的话，特意凑近镜子看自己的喉结。

镜子里的少年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眼睫，抬手抚上喉结。

随着喉咙滚动，凸出的喉结也随之上下滑动。

比起十二岁的时候，喉结似乎真的明显了不少，指腹能摸到一个明显的凸起。

秦燃脑海中回荡着她那句：“你开始长大了诶。”

他开始认真地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

比如，个子突然蹿高，很多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比如，饭量增大，吃得比以前多，精力也变得无比旺盛。

比如……早晨起来会发现和以前不太一样。

秦燃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有些心虚，赶紧拿上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热水淅淅沥沥，顺着玻璃外壁蜿蜒流下。

生物课上已经学过这些知识，秦燃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心里有数。

唯一不同的是，他对异性并不好奇，也并不关心。

除了…… 秦燃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甩了甩脑袋，想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他对于程半梨，应该不是好奇，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忍不住关注她而已。

应该是这样的。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秦燃随意地将黑色短发擦到半干，然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注册微信号。

班里很多人都在用微信，他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买了手机基本上只用过打电话和发短信功能，连应用都很少。

注册完微信，秦燃在搜索框里搜索了程半梨的手机号码，果然搜到了她的微信。

昵称叫“半半半半只梨”

，头像是她穿着附中校服的自拍，小巧的鼻尖沾了洁白的奶油，笑着在脸颊旁边比了个“y”

。

秦燃点击添加好友，在验证框里输入：我是秦燃。

然后发送过去。

没过十几秒，就成功加上了她的微信。

程半梨：【小孩这么晚了还不睡？

快睡快睡，不然会长不高的。】

秦燃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个简单的：【嗯。】

退出微信，秦燃拿起毛巾擦头发。

过了会儿，他又鬼使神差地重新拿起手机，点进她的资料卡。

看到下面的相册，他好奇地点了进去。

程半梨的朋友圈是全开放的，能看到她过往的所有照片。

大部分都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几张是她的自拍，也有他拍。

秦燃把每一张有她的照片都点开，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

后来他忘了自己怎么想的，偷偷将那些照片保存进手机。

做这件事的时候，秦燃的心跳得飞快。

除了心虚以外，还有另外一种陌生的情绪在翻滚叫嚣着。

他没敢再看下去，擦干头发就将手机丢掉一边，关灯上床。

秦燃躺在枕头上，莫名觉得喉咙发干，心悸的感觉持续不断，怎么都睡不着。

他一向生活规律，早睡早起，难得失眠。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沉沉睡过去。

梦里，秦燃觉得自己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只有萦绕在周身的紫藤花香让他觉得熟悉。

如果有紫藤花香，那么应该会有紫藤树吧。

或许是一棵，生长在无人的、旧巷子里的紫藤树。

只有……他和她能看到。

他这么想着。

- 第二天早上起来，程半梨腿上的伤口就已经结痂了。

她一大早就来找秦燃，想问他去不去海洋馆，因为她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喜欢去这个地方。

开门的是秦珩，他漫不经心地告诉她，秦燃在楼上洗衣房。

于是程半梨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路上她还在想着，没想到小燃这么勤快，大早上的就在洗衣服了。

来到阳光明亮的洗衣房外，透过敞开的门，程半梨看到秦燃蹲在地上洗衣服的背影。

旁边就是正在运转的洗衣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程半梨奇怪地问：“怎么不用洗衣机洗？”

秦燃似乎被吓了一跳，迅速转回头看她，呼吸很急，“你，你怎么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沾着白色泡沫的手往后挡，像是想挡住地上的洗衣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