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绍誉和姗姗在，又难得是这么多人都齐聚在一起，那两人必然是要争个高下，谁也不肯服输。待到宋七月这边结束，他们依旧还没有完。这下子，众人的视线都聚拢在那里，更是围在那桌边。

那一局也终于要结束，黑白两子开始算地盘，楚笑信只是一瞧，他说道，“斯年，你输了。”

莫斯年还坐在那里，其实他也是知道，他已经输了。

“半目之差。”莫柏尧道。

这一局对弈，莫征衍和莫斯年之间以半目的差距，莫征衍胜了。绍誉听闻，他骄傲道，“爸爸也好厉害，赢了斯年叔叔！”

莫征衍微笑着，绍誉又是道，“斯年叔叔，你也不差，输了不要哭，下次要加油喔！”

那恐怕是孩子们在幼儿园里做游戏比赛落败的时候会哭泣，所以绍誉才从老师那里学来的安慰语，又是让大人们瞠目。莫斯年朝绍誉点个头，他望向了姗姗，姗姗正是望着他。那目光居然会让莫斯年觉得，她是有些失望的。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赢！莫斯年在心里默默说，他收拾着棋盘。

但是此刻，姗姗却是抿着唇，突然上前说，“斯年叔叔，我想和你下一盘。”

孩子主动要下棋，莫斯年当然是乐意的，绍誉问道，“姗姗姐姐，你会下围棋吗？”

“爸爸，位置让给我。”姗姗已经走到莫征衍身边，他应道，“给你了。”

姗姗这才回答绍誉，“我不会下围棋，但是我会下五子棋。”她这么说着，回头望向了莫斯年，“斯年叔叔，我们下五子棋好吗？”

“可以。”莫斯年也不拒绝。

绍誉又是问，“姗姗姐姐，你有房子当奖品吗？”

今日的棋局都是以房子当赌注，大人们都有，但是孩子们未必有，姗姗更是没有，姗姗道，“我没有房子，但是我们可以换一个奖品啊。”

“那换什么奖品呢？”绍誉问道。

“斯年叔叔，你想要什么呢？得选一个我有的喔。”姗姗回道。

莫斯年想了想道，“要是我赢了，那姗姗你就画一副画送给我吧。”

“好。”

“那要是你赢了，想要什么？”莫斯年反问道，姗姗却是不答，她看着他说，“等我赢了，我再告诉你。”

这又是怎样的奖品，倒是让人好奇了，姗姗看着莫斯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是很坚定。

宋七月看着姗姗，她站在人群里，却是有些生疑：难道，难道她是想……

“怎么了？”忽然，耳畔一道男声传来。

宋七月一侧头，看见莫征衍在身边，他正望着自己，是关心的眼眸，“你那是什么表情，出神想什么。”

“没什么。”宋七月只回了三个字。

那桌子上，莫斯年和姗姗的对弈已经开始了。姗姗是学过五子棋的，所以也已经有思路，莫斯年一一回应着她。只是，孩子的棋艺再是好，也不过是同龄人突出的，比起大人来，还是相差甚远。

一局过后，莫斯年胜出，绍誉道，“姗姗姐姐，你输了，你要送给斯年叔叔一幅画。”

“斯年叔叔，我画好了就给你。”姗姗应道，只是她却不肯就这样停止，于是她说，“还有两局！”

众人都是狐疑，姗姗坚持说道，“不是该下三局吗。”

孩子固执着，莫斯年道，“那就再下两局。”

下五子棋不比下围棋，只要连五颗棋胜利，也是棋局结束的时候，第二局开启，又在莫斯年的五子连成一条线后终止，这一次，姗姗说，“我输了。”

“那我又输了一幅画，还有一局。”姗姗前一秒认输，后一秒还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莫斯年理清棋子，见她这样的顽固，他说道，“姗姗，我让你一颗子吧。”

“好！”姗姗答应了，她有一丝欣喜，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又认真去下棋。

这是第三局了，也是最后一局，得了一颗子的姗姗，明显占据了优势。这一局上，吸取了前两局的经验，姗姗下棋的时候更加小心。一行人都围着在看，眼看着姗姗下了一子，宋七月心想：一定会被堵死，显然莫斯年算了好几步路。

可是谁知道，莫斯年却是放过了她那一步的拦截，而是去堵另外一颗子去。

“四颗了！”姗姗立刻将子放下，那一排的棋子，两端都可以放子，莫斯年已经无法再阻拦，所以结局已出。

莫斯年笑道，“是你赢了。”

“姗姗，你到底想问斯年叔叔要什么奖品，这么用功认真的下棋？”苏楠好奇问道。

众人也是都在好奇着，姗姗却是道，“斯年叔叔，我赢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问题，让姗姗能够执着成这样？众人更是好奇着，莫斯年心里边不知是怎样一种感觉，却是望着姗姗的眼睛，他出了声，“你问吧，我回答你。”

沉默中，姗姗僵持着，而后终于动了动唇，她问了出来，可是这一个问题，在出了口后就让所有人都愣住，只因为她问，“斯年叔叔。”

“斯年叔叔，你是不是我爸爸——！”姗姗这么问着。

哐啷一下，每个人的心头都好似被什么砸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想到，孩子竟然会这么问！

然而，宋七月却是同样愕然，那不过是她的随口提议的怂恿，可是怎能想到，姗姗竟然会有这样的胆量，真的就这么直接问了。但是又因为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她很快就平缓中接受。

莫斯年却像是被风化了，所以他定在那里，这一刻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会怎么回应。

“是不是？”姗姗又问了一声，“你是不是我爸爸？”

她是从哪里知晓，又是从哪里听说，是哪里感受到了，还是谁告诉了她？莫斯年不得而知，他更是不知道当他回答了以后，又会有怎样的结果。那是一个未知的谜，轻易不能探知到。

但是这一刻，她在问他，问他是不是她的父亲，莫斯年却是只清楚一点，这个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曾经模拟出现过无数次，他也曾设想过千千万万次，如果她问了，那么他又要如何回答。

每一次的幻想中，最后都是没有结果。

现在，莫斯年出声，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但是他这样坚定的说，“是——！”

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回答，都还手足无措，所以全都驻足不动。而后方处骆筝恰好折出，她的身影刚刚好闪现，就听见了莫斯年那一句话。

“我是你的爸爸！”莫斯年像是宣布一般，对着姗姗说，亦是对着所有人说。

那几乎是尘埃落定的一刻，在众人提心吊胆了一阵后，在听到莫斯年承认的刹那，竟全都是松了口气。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骆筝的喝声，“莫斯年！”

骆筝是慌乱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情，突然就听到了这句话，让她身体里所有的暴躁因子都被点燃了，她暴乱的像要崩溃。可是在对莫斯年的喝斥里，又是扭头望向姗姗，望向自己的女儿，她又说不出话来，“姗姗……”

姗姗瞧着他们，是好奇的眼眸，还是其他，骆筝分辨不清，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害怕。

“骆筝，姗姗总是要知道的。”莫斯年说。

“你给我住口！”骆筝厉声喝道，她的肩头都在颤抖，却是定睛于女儿。

姗姗不说话，孩子好像也是在接纳这一事实。

就在此时，莫征衍开了口，“既然斯年认了，骆筝，你也给句话吧。”

都到了这里，骆筝也像是被逼进了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她已经无法再退却，又或者她早就没有了后路。尽管对于莫斯年突然单方面的承认，心里边还反感痛恨着，但是她豁出去了一般，又像是释然了。

她缴械投降，当着所有人的面亦是承认宣布，“是，姗姗，他是你的爸爸！”

姗姗，姗姗，妈妈的宝贝，妈妈又要怎么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你又要怎么办？会不会讨厌妈妈？

骆筝一颗心提起，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刻的到来，但是她是真的慌张。光是想到女儿可能会有厌恶痛恨的神情来，都会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她不敢说，她也不愿意提起，她更不愿意，莫斯年常常接近姗姗，她更甚至不敢去多想，姗姗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父亲的存在。

“姗姗……”骆筝跌撞间，走向女儿，她伸出手来，却是连触碰都会怕孩子拒绝。所以她的手，腾在半空里。

莫斯年在此时道，“姗姗，你不要怪你妈妈，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是我的过错。”

骆筝已经红了眼眶，她的泪水聚满了，下一秒就要坠落。

众人都是屏息，骆筝更咽的喊，“姗姗。”

宋七月轻轻拍了拍儿子，绍誉上前去也是喊，“姗姗姐姐。”

姗姗看着众人，她的视线在莫斯年和骆筝之间游移，好似要将他们看个仔细，再看个清楚透彻，这样才能确定，他们真的是。在那空白的注目里，却是突然，她开口说，“我猜也是。”

孩子的反应，这样的平静，她好似早就预料，所以这一刻相比起大人们的慌张失策来，她倒是镇静无比。

不要说是旁人，莫斯年是一愣，骆筝也是顿住。

姗姗扬起笑脸来，她全然的接受，笑着轻轻一句，“太好了。”

看着姗姗的笑容，宋七月不禁扬起了嘴角，应该是这样的，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就在姗姗和莫斯年相认后，一行人来不及高兴，还处于发懵里用过了晚餐。晚餐的时候，众人还是照旧，姗姗却是已经改口了，她对着莫斯年，“爸爸。”

“爸爸，我想喝果汁。”

“爸爸，我要纸巾。”

“爸爸，给我汤匙。”

众人只见那个从小到大都是平平淡淡待人的莫斯年，此刻像是机器人一样听从着姗姗的话语。

等到晚餐结束，众人也不久留，集体都是有这个意识，知道他们三人之间还有一场家庭会议要开，于是纷纷离去。莫征衍和宋七月也是要带了绍誉走，在离开之前，姗姗朝宋七月笑，“舅妈，拜拜。”

“拜拜，空了就找我。”宋七月和她道别，她轻轻拥抱她，在她耳边说，“你真棒！”

莫征衍只见她拥抱着姗姗，不知她说了什么后，姗姗露出了格外灿烂的笑脸来。

公寓里骆筝送走了他们一行人，莫斯年却是没有离去。三人在客厅里边坐下，骆筝彻底道，“姗姗，没有错，他是你的爸爸。”

“恩。”姗姗回道。

“以后……”骆筝突然没了思绪，莫斯年接了话，“以后不要再喊舅舅叫爸爸，要改口这么喊我。”

“好。”姗姗一点也不抗拒，莫斯年也是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