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什么呢？”王不负问。

“这和国家目前的政策不太相符。”首长秘书看着王不负说：“你去年顺势而为，做到了多大成就，想必你也知道。

现在你要逆势而行，说真话，不太明智。”

王不负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顺势而为，但顺的是“中国玩家们需要好游戏”的势。

他确实站在风口，但他要是猪的话，只会被吹下悬崖。

首长秘书见王不负沉默，又说：“我们对你的帮助，其实是很大的。

让你不受打扰地制作游戏，我们也担了不少压力的。”

这两人对于政府力量持两种看法。

对于首长秘书来说，他们的放任，才是青瓷科技能够崛起的首要原因，以及最大的助力。

而王不负却觉得，政策的开放仅仅是一道闸门而已。

真正让青瓷科技赚钱的，还是原本被政策封锁住的购买力。

王不负不和首长秘书争辩这些。

他问道：“我这次的设计，在你们看来问题有多严重？”

“非常严重。

很多人都不喜欢你要做的东西。”刚才秘书就已经说过这话了，这时却再说了一遍。

王不负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了。

可他的心里，真的不觉得空战游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做出来，不仅他感觉爽，无数像他一样的年轻人也会感觉爽的。

秘书再道：“我来找你，就是来劝你后退一步。

这次的策划书你就不要想了。

做点类似《我的抗日》这种，大家都开心的游戏吧。”

“……”王不负在心中做着权衡，忍不住有些退缩的念头。

要是《传奇》并没有那么高的杀伤力呢？

说不定，很多玩家在免费时间里进去玩了玩，发现不好玩，立刻就退了出去。

那还有什么威胁？

王不负把《传奇》看的很高。

觉得自己不出一款现象级的游戏，就无法对冲掉《传奇》的威胁。

而要作出现象级的游戏，就要顺应此时的民族感情。

假如《传奇》其实没有丝毫威胁，那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同样玩家对于空战游戏的期待，看似众口一词。

但让他们失望以后。

真的会转而恶语相向么？

王不负从未公开说过，空战游戏的具体内容，他也让员工们保密，不去在网上宣传。

就算玩家因为打外星人而失望。

可王不负也没有欺骗玩家啊。

为《全频道阻塞干扰》做铺垫。

更是说说而已的事情。

现在的空战游戏不能用那样的背景。

以后游戏估计也不能用了。

剔除掉这些外因，王不负发现，他还是想要按着最初的想法去做空战游戏。

《传奇》的威胁也好。

玩家的期待也好，都不是王不负来到首都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是最想玩到那个题材的人。

他想通了，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如果我今天退了一步，放弃尝试去做现代军事题材。

以后呢？

如果有人连现代背景也不喜欢，那我再退一步，去做古代。

要是他们连古代背景都不喜欢了呢？”

权利不去争取，就会逐渐丧失。

这种游戏题材，肯定有很多人看不惯。

可王不负要真的退一步。

那以后别人再有什么看不惯的东西怎么办？

比如说，有人看不惯游戏里的血是红色的，于是王不负拿绿色来代替。

有人看不惯游戏里有骷髅，王不负重做。

还有人看不惯游戏里的角色穿得太少，希望连胳膊都不露出来，那王不负继续修改。

王不负每次都做出些微不可查的妥协，几年以后会是什么摸样？

进步是很困难的，而倒退很容易。

王不负现在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倒退一步。

避开敏感的题材，大家哈哈一笑，谁都很好。

可后果就是，王不负以后再也不会、不敢去做任何涉政游戏了。

《战地》系列、《使命召唤》系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国人做出来，成为fps游戏的标杆。

而那些本身就看不惯电脑游戏的人，是不会就此满足的。

他们接下来还会继续提出意见。

暴力、伦理、科幻、玄幻……当创作空间被一步步地挤压之后，最终，王不负会发现，他能使用的素材，是极其有限的。

到了那时，王不负再有钱，再有雄心，手脚却被绑住了，又能做些什么？

王不负看着面前身居高位的人，决心尽力争取。

就算无法过审，他也要把态度摆在这里。

首长秘书为王不负的不懂事而皱眉，一款游戏而已，何至于如此？

可是王不负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按着自己的方式做。

秘书心说，还是年轻了，成功得太顺利，没吃过亏。

否则不会这样不懂人情世故。

秘书没有多劝，站起来道：“话说到这里，我先走了。”

王不负赶紧道谢。

虽然理念不合，但对方能来说这些话，王不负很是感谢。

……

首长秘书出来之后，就打电话汇报道：“我谈过了，他好像不愿意退让。”

王不负的重要性，其实远比一般人乃至王不负自己感觉的更加重要。

国家对于王不负的策略，和对外企的态度是同样的。

先开放市场给甜头，再慢慢收缩，用一步步的逼迫，最终达到控制的效果。

这次先让王不负后退一步，那么估计以后王不负就不会再提做涉政题材的游戏了。

接下来，再一个个地拿掉在“试音管”中开放的东西。

如何事情，以“年”为单位看待的时候，有谋无谋的差距就出来了。

如果一切顺利，十年以后，王不负就只有《我的抗日》这样的游戏可以做了。

这一次的空战游戏，“让许多人不喜欢”，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理由。

关键是，《我的抗日》这个三部曲结束了。

首长希望王不负能继续做类似的爱国主义游戏，而非空战游戏这种“捣乱”的东西。

不过，王不负的态度，还是挺好的。

主动来到首都，想要过审之后再发布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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