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盗梦摄魂
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
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
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
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
肠欲断,头应白。
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
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
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满江红·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赵鼎(宋)
……
就在方曙流心怀沮丧,一筹莫展之时,从街角四面八方的黑暗处缓步走出来五六个人影。
他们平端弩箭,眼睛瞄准,指扣机扩,将八名秦俑合围。
锋锐的弩箭头牢牢锁定住这八名秦俑。
方曙流仔细打量,竟是傍晚酒肆大堂,饮酒吃肉的那几个边塞兵将。
黑雾中一声鼓响,八名秦俑大喝一声,列阵冲向方曙流等人。
中年军官一声令下,六支弩箭匣同时开火,连发不断,连续射出三十六支弩箭。
秦俑不惧箭矢,虽然被射成了刺猬,但依然继续冲锋。
中年军官大喝一声,兵士们快速换匣,射出了第二轮箭雨。
眼瞅着秦俑冲到方曙流等人眼前,这轮箭雨终于阻止了秦俑的脚步。
只见这八名秦俑身体中箭处嗤嗤冒着黑烟,如同被扎破的羊皮筏。
他们扔下兵器,不断用手去堵中箭处的烟孔,但无济于事。
他们不停用手抓挠全身,似乎浑身上下满是跳蚤,骚痒无比。
黑烟越冒越大,越冒越浓。
慢慢将他们笼罩、淹没。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黑烟慢慢散去,秦俑消失不见,地面上遍布灰烬和陶土。
秦俑虽被消灭,但六名兵将丝毫不敢懈怠。
他们平举弩箭,继续紧紧锁定着马车上方笼罩着的那团黑色迷雾。
只听黑雾中传来嗡嗡之声,方曙流等人面面相觑,凭直觉就知,接下来还有更大的凶险。
果不其然,一团黑金色的云朵从黑雾中飘出,宛如一条黑金色的锦缎,发出嗡嗡的声音。
黑金云朵飘至众人头顶上方时,突然一个俯冲,然后散开,就众人团团围住。
定睛一看,这团黑金云朵竟然是马蜂群!
不,不是马蜂,比马蜂更可怕!
他们如马蜂般大小,有着马蜂一样的翅膀,但翅膀中间,原本是马蜂身体的位置,竟然是一个马蜂大小的狗头。
犬牙呲乎,锋利狰狞,带着倒刺。
一旦被其咬中,要想扯掉它。
连皮带血,生生拽下一块肉来。
如此怪物,闻所未闻。
饶是方曙流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马蜂一般的东西为何物?
暂且称它为狗头蜂吧。
面对狗头蜂,六名兵将的弩箭失去了效用。
他们的弩箭涂抹有专门的毒药,能够杀死僵尸游魂这类妖邪鬼怪,但对这比箭头还小的马峰,弩箭无能为力。
两名兵将不慎被狗头蜂咬中,又痒又痛,翻滚在地,不停撕扯咬在身上的马蜂,发出凄惨的叫声。
刺青胡人距蜂群较近,狗头蜂随即对着刺青胡人扑了过来。
刺青胡人情急之下,计上心来。
他脱下外罩大氅,用火折点燃。
然后快速挥动,犹如挥舞一支巨大的火把。
狗头蜂果然不敢靠近,在刺青胡人头顶数米外,嗡嗡作响,盘旋佯攻。
其余众人有样学样,迅速护住周身要害。
方曙流此刻也冷静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丹药,用牙咬碎,咀嚼几下,吐入腰间的酒囊。
然后拼命晃动酒囊,让药与酒充分混合。
方曙流猛地灌入一大口药酒,丹田一较劲儿,对着狗头蜂全力喷出。
药酒带着强劲的内劲,被射中的狗头蜂纷纷坠地。
在方曙流不断喷吐药酒的逼迫下,其余狗头蜂受不了药酒辛辣强悍的气味,纷纷逃回那团黑色的迷雾。
见狗头蜂逃走,方曙流用药酒涂抹被狗头蜂咬伤兵将的伤口,这两名兵将渐渐止住痒痛,神志慢慢恢复过来。
中年军官高度戒备,不敢放下弩箭,对着方曙流颔首点头,算是感谢。
黑色的迷雾寂静无声,悬挂在马车上空。
迷雾内风云交汇、气流旋转,隐现紫金雷电之象。
黑色迷雾中突然一声拨弦响,如银瓶乍破水浆迸,虫豸出蛰神鬼惊。
一声琵琶呜咽,不合时宜地回响在午夜寂静的街头:呦呦兮啁啁,嘈嘈兮啾啾。
潏潏汩汩声不定,飘飘飖飖寒丁丁。
细细听来,竟是傍晚酒肆大堂,窈窕清秀的歌姬所奏的琵琶曲。
方曙流摇头轻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那歌姬在弹奏琵琶前,曾经焚香一盘,气味芬芳,如麝如兰。
若所料无误,这应是传说中的盗梦摄魂香。
施法者可借助此香施展摄魂幻术,乱人心性。
今晚所见的巨蟒、参天大树、狗头蜂都是被幻术植入脑海后所产生的幻象。
可是此香孽障太重,自从则天皇帝驾崩后,再也没有人懂得此香的制作和运用。
没想到此香竟然没有失传,又不知因何会重现江湖?
自己一辈子玩鹰,没曾想被鹰啄了眼。
竟然遭了幻术的道,被这歌姬趁虚而入,轻易夺境,导致灵台不守,天空之城崩塌。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琵琶促弦弦转急,冰泉冷涩弦凝绝,幽咽泉流冰下难。
在场诸人,脸如铁青,身体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须发末梢,竟然凝结成了一缕缕冰碴。
“不好!
音蛊!”
方曙流大惊。
凡夫俗子只知道蛇蝎蜈蚣等毒虫蛊,在此之上还有七种更厉害的无形蛊毒,这音蛊就是其中之一。
歌姬在此前弹奏琵琶时,将音蛊的种子植入众人的脑海。
一旦施蛊者重新弹奏此曲,种子就会在脑海中萦绕,生根发芽。
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一旦乐声旋律跟受蛊者心脉产生共振,轻则让人手舞足蹈,痴笑迷乱;重则让人失心疯癫,躁狂而亡。
若书中记载无误,当琵琶曲终收拨,四弦一声如裂帛时,就是在场众人心脏炸裂,血脉贲张而亡之时。
方曙流赶忙咬破舌尖,保持灵台最后一扇晰明。
但却无力制止琵琶弹奏,更无法阻止众人从清醒走向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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