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吊民伐罪 就在此刻(2/3)
一个稍有颜色的妇人,来到韩七娘子面前说道。
这个妇人是在乾州下被大军解救的,因为没处去,也就跟着大军做了个照顾伤员,熬制汤药的救护员。
每次看到这个妇人,韩七娘子就对张昭的敬佩多了一份,一个这样有些颜色的妇人能在军中不受到伤害,甚至连骚扰都极少,古之罕见。
“怎么会柴火不够?
不是刚才还有很多吗?”
韩七娘子定了定神,有些奇怪的问道。
“都被伙夫们搬走了,马上哺时,大军厮杀半天,还未进食呢!”
妇人轻声说道,忽然就咦了一声,转而站了起来。
韩七娘子也朝妇人看的方向看去,周围的人也同样站了起来。
几个负责这边安全的军将大声吆喝着开始结阵准备,不过他们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因为远处来的并不是什么军队,而是漫山遍野的农人,其中还有些归义军骑兵在给他们带路,这些人箪食浆壶,背着吃食,从远处滚滚而来。
等到张昭得到信息赶到的时候,他的后营聚集了不得有三四千百姓。
这些百姓少有衣裳完整者,虽然不是面有菜色,但看起来都受了些劫难,其中许多人都带着孝,显然家中有亲人因兵灾逝去。
“兴平、咸阳两县父老,前来慰劳天兵,请天兵为我等报仇啊!”
“官人!
贼兵杀我父兄,掳走我妹,请官人打杀了那些贼寇!”
“哪位是张司空?
某粗通文墨,愿入军中为书记,只求杀贼啊!”
看到张昭来了,兴平、咸阳两县来的百姓哗啦啦的跪下,只哭的呼天抢地。
他们举着装有面饼的簸箕和装着浆水的陶瓮,富裕些的就拿着一小篮子鸡蛋或者抓着两只鸡。
那个哭喊着贼兵杀了他父兄的小子,全身只剩下了一件破裤子,手里却也提着用柳枝串好的小鱼两条。
张昭赶紧从马上翻身下来,将最前面的几个老者扶起来,随后对着后面伸手虚扶。
“诸位乡邻都起来吧!
某张二郎也是长安人呢,曾祖河西张太保之坟茔,就在咸阳!”
说着,张昭非常自责的叹息了几声,“只恨来的太晚,未能护得乡邻们周全,此乃某之罪也,不过诸乡邻放心,我归义儿郎,定要让乱军血债血偿!”
张昭说自己是长安人,也没什么毛病,张义潮入朝后,在长安安享晚年。
百年之后,没有选择回敦煌安葬,也没有去南阳老家,而是直接安葬在了咸阳,他也确实能算半个长安人。
来的乡老听到张昭这么说,顿时泪如雨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后世都是如此,更别说这个时代,乡党可是最铁的关系。
“还是得我关中人照拂乡老,我等本该凑齐大军所需,惜乎贼兵过境,实在拿不出多少东西了,些许粗饼浆水,还请司空笑纳!”
说着离张昭最近的乡老忽而以手掩面,“真是羞煞人也!”
乡老说完,数千乡民就在这片山坡上举起了手中的食物,此起彼伏的都是请司空收下的喊声。
他们能来这里劳军,不单是因为张昭与长安有一份香火情,更因为前段时间,归义军袭击叛军征粮队的时候,解救了数以千计的本地男女,送还了上千石的粮食以及一些财物。
归义军的这个做派,比起乱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是以这些乡民才觉得归义军能相信,能依靠,才会选择来劳军。
韩七娘子眼睛闪闪发亮,她看着山坡下无数跟她一样身份的乡民,心里自然的流露出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八个字。
阎晋、白从信、慕容信长等人都跟在张昭身后,一个个脸上散发着由内而外自然显露的骄傲。
周围的归义军士兵,哪怕是被征召来的党项人,都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于情于理,张昭应该收下这些粗饼和浆水,但他实在收不下手。
兴平、咸阳两县被乱军来回劫掠,很多人一贫如洗,恐怕除了手里的一点粗饼以外,家无余物了。
但他要说不收,无疑要伤了这些人的心,会认为张昭是看不起他们。
思考了一会,张昭再次走上前去,“各位乡邻,军粮,某这里暂时不缺,但缺煮饭的柴火、也还缺一些药物,伤员也少人照料,是以吃食就不要了。
某敢情诸位乡老,打些干柴来,乡邻中的大户,也请捐献写相应药物。
此战某有几百儿郎受伤,若是哪些乡邻家中有空余的床铺,能帮某把伤员带回去,细加照料一下,就感激不尽了。”
“司空仁义啊!”
张昭跟前的乡老又给他跪下了。
“请司空放心,柴火、药物马上送来,几百受伤儿郎,某等马上安排人照料。”
“某还有一事,战后此处定然遗留大量贼军尸身,未免引发疫病,还请诸位耆老安排人清理到一起烧了。
说不得也还会有些许漏网之鱼,请乡老们聚拢一些精干的丁壮四处设关卡拦截,勿使一人走脱!”
“敢不遵命!”
数百人一起轰然答应,远处的人都还在给张昭磕头,高喊司空仁义。
略微安慰了这些乡老一番,张昭拉过郭天策吩咐道:“仔细计算大军所需,若有余的,拨出几百石粟米出来,凡是打柴来穷困些的,都留一顿饭,再赐一些。”
说完,张昭又看着韩七娘子,“韩娘子,解暑的汤药还请快快熬制好,切莫让某的勇士患了暑热之症!”
“司空安心,我韩家秘方,绝对可以为大军消暑,奴就算不眠不休,也要熬制出来!”
张昭有些奇怪的抿了抿嘴,这韩七娘子怎么有些异常地兴奋。
。。。。
吃过了晚饭,夜晚来临,张昭的骚操作继续开始了。
他先是让人在乱军盘踞的河流上游洗刷牲畜和人的血渍,然后又把乱军的尸体不断顺水扔下去,搞得乱军光是打水,都足足等了一两个时辰。
接着上半夜,张昭又让人在不远处埋设火雷,一会引爆一个,归义军习惯了这爆炸,知道怎么回事,醒一下就又睡去了,但叛军被爆炸惊醒,往往要乱上很久。
下半夜他则派出少量拿着梨花枪的轻骑兵,不断围绕着叛军奔驰,靠马蹄声和梨花枪喷出的火药,持续骚扰,弄的叛军几乎就没有几个时刻得到安宁。
而在这个乱纷纷的夜晚,张昭大帐中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客人,张昭看着这个下巴处一个大黑痣的壮汉轻蔑一笑。
“回去告诉你们吴防御使,勿要做那不切实际的乱想,某也不需要他帮什么忙,某麾下归义健儿勇悍绝伦,自能打杀了贺川那贼。
不过他若是想留得一条命在,给某保住那几千民壮和妇人,你等罪孽深重,若能救得这几千人,或可得到宽恕!”
。。。。
翌日清晨,辰时(七点)未到,苦熬了一夜的乱军刚睡下了一两个时辰,各部还在督促被抓的民壮和伙夫准备饭食,归义军一切都准备完毕了。
他们的饭食有上千百姓自发帮忙,根本不用张昭关心,早早就煮好了。
辰时一刻,乱军饭还未熟,归义军就摆好了阵型,总共八千余大军按照骑兵在两翼,步军在中间,精锐在最中间的布置,缓缓朝对面压了过去。
这次才是真正要决战了,因为张昭的憾山都亲卫在大阵的最中间。
蛮熊、顿珠、王通信、氾顺、琼热多金等悍将也都在,他们手中的陌刀闪闪发亮,最为惹眼。
乱军中,苦想了一夜也想不到如何才能逃命的贺川,只能强打起精神,让还没来得及吃朝食的士兵啃了几个饼子后,也飞速列阵。
昨夜他也派了人过去,去向张昭祈命,但是连续去了三拨人,全部没有回来。
“把孙骁果那贼将拉过来!”
张昭大吼一声。
这孙骁果的生命力是真的强,双臂被砍,又被拖了三圈,只是简单止血,到现在为止,竟然胸膛还有些许起伏。
了不得!
张昭抽出他从后世带来的横刀,手轻轻一挥,就把被两个士兵架着的孙骁果一刀枭首。
黑黑头颅顿时飞上半空,只是脖颈处没有几滴血喷出来,未免有些不美。
张昭右手持横刀,左手在孙骁果尸身上摸了一把鲜血,随后抹到了自己脸上,三根血红的指印,出现在了张昭的眼睛和鼻孔之间。
随后他高举横刀,周围的军官侍卫和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持旗手高举无数面大旗,士兵们晃动手里的武器,一时间欢声雷动。
“奉诏讨贼,吊民伐罪。
大兵既至,诛罚必申。
我与诸君,并肩破贼!
擂鼓!
进军!”
‘冬冬冬冬!
’归义军所有的战鼓都擂响了,此刻不需要指挥,一鼓作气,打杀贼军就是。
战鼓声中,数千归义军士兵随着鼓点,几乎踩出了万人如一的脚步,所有人同时用右手敲击着胸口,齐声大喊。
“杀贼!”
“杀贼!”
“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