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3)
叶子农笑了笑,说:“住不下呀,真的住不下,还不如柏林那间呢。
一会儿我带九哥去认认门儿,看我是不是成心赶你呢。”
老九拎起行李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办手续。”
老九办完住宿手续直接把行李寄存了1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叶子农的家。
郁金宫饭店离叶子农家不远,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车程,这就是叶子农选择这家饭店的原因。
车子从大街拐进一条胡同,胡同里没有任何高层建筑,清一色的平房,密密麻麻,七连八拐,以大杂院居多。
从胡同往里,几乎每个临街房都是小餐馆,一家挨着一家,已经临近晚饭的时间了,家家餐馆都开始忙碌,显得十分嘈杂。
出租车在一个院子门停下,老九跟着叶子农走进这座院子。
院子里有人在自家的自来水池洗衣服,也有人家在做饭,锅铲翻菜的声音都能听见……叶子农一路走过,偶尔碰见熟人打个招呼。
老九生在纽约,虽然在电视里也知道一些北京风情,但是从没有真实体验过这样的场景,那种地道的京腔京味打起招呼格外显得亲热,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叶子农的房子又低又小,在两间瓦房的夹缝中,木制房门上的褐色油漆已经脱落得所剩无几,房门的右侧是一扇小窗户,几乎看不到本色了。
叶子农开门进去,打开灯,老九立刻理解了叶子农说过的那句话:住不下呀,真的住不下。
房子只有一间屋,最多也不过1平方米,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柜,除此屋里再没什么大件了,也放不下了。
屋子没有后窗,通风不好,有一股潮湿的气味。
如果说叶子农在柏林的房子让老九意外的话,那么眼前的这间房子就是让老九不可理解了,甚至感到辛酸。
叶子农费了好大劲才把门的自来水龙头拧开,放出来的全是带有红铁锈的脏水,他拧开水龙头就不管了,让脏水顺着池子往外流,然后把一张方形折叠桌搬出来展开,又拿出两个马扎、脸盆、毛巾。
这时候自来水已经变清了,他先把折叠桌和马扎擦干净,让老九先有个地方坐,再优先清洗电热壶,烧上水,这才去屋里擦床擦桌子。
老九跟进屋,问:“你怎么会住这里”
叶子农说:“六八年,路线斗争,我就流落街头没窝了。
这小屋以前不是房子,是人家搭的做饭棚子,我花一百块钱买的,找了几个农民垒了间房子。”老九说:“六八年,那时候你还在上中学吧,就这么有能耐了?”
叶子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时候我是团伙老大呀,打群架基本就是工作,身边除了亡命徒就是贼,那时候我比我爹还有钱呢。”
九哥说:“后来不是都落实政策了吗”
叶子农说:“过去的事,不提它了。”
老九说:“你这窝真该挪挪了,起码得有个卫生间吧,多不方便哪。”
叶子农擦完床板,从密封塑料袋里往外掏被褥和枕头,说:“这儿要拆迁了,原住户可以在原地优惠买房子,这个地段多好哇,咱等。”
一壶水很快就烧开了,叶子农到院门的小卖铺买了包花茶,在大茶缸里泡上茶,又洗了两只不带把手的白瓷杯,这就给老九安置住了,自己继续干活,用毛巾反复擦干净门前的铁丝,把已经铺上的被褥和床单又搭出来晾晒。
老九过来帮忙,说:“这都快天黑了,你还晒啥呀。”
叶子农说:“樟脑球的味儿太大了,散散味儿。”
叶子农搭完被褥,洗洗手,坐下,把自己的那杯茶一喝完了,然后全身放松地点上一支烟,长长地抽了一烟,长长地舒了一气。
老九说:“累了吧”
叶子农摇摇头,说:“后怕,踏踏实实到家了才觉得浑身发软。
我一直提着心哪,中匈互免签证条约随时可能作废,老天还算照顾我呀。”
老九说:“既然是条件的可能,你还怕啥”
叶子农说:“是可能,不是一定,总有咱想不到和不可控的,不然咱还是人吗?”
老九说:“我这人笨哪,不敢有啥贪心,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开好个餐馆。”叶子农笑笑,没有搭话。
老九说:“赶上我爹我是不想了,我这辈子能挣到5万,是美元,我就知足了,起码没把我爹的家业败掉。”
叶子农笑笑,还是没有搭话。
老九说:“咋不说话?
笑话我”
叶子农说:“没有没有,我不知道该说啥,听你说。”
老九说:“你怕得罪人。
但是在我这儿你放心,九哥再笨好赖话还听得出。”叶子农就问:“想管不管用?”
老九说:“当然管用,有志者事竟成嘛。”
叶子农弹弹烟灰,笑着说:“那你小家子气了。
既然管用嘛,干吗不多想点?
要我就多想点,想5亿,一万亿。”
老九愣住了,想了想说:“那……就是不管用了。”
叶子农说:“你连想都没想过,怎么可能去做呢?
想只管想的用,每个条件只管它这个条件的用,不管别的用。
如果你面对的不是正确,你跑一辈子也没用,老天不会因为众生心诚就把有志者都成全了。
条件的可能是啥?
就是让你想可想之想,能可能之能。
你想了条件不可能的,一分钱也是贪心。
只要是条件可能的,多少都正常。”
老九给叶子农倒上一杯茶,说:“子农,你给说说这个见路不走吧。”这时的夜幕已经落下,多数人家都亮起了灯。
叶子农看看天色说:“先吃饭吧,饭桌上也不耽误说话。
地方我早想好了,你来趟北京,怎么也得请你吃顿烤鸭。”
老九指了指桌子说:“这儿多自在呀,门都是饭馆,还费那事干啥?
你等着。”说着他站起身,也不管叶子农同不同意就大步往外走去。
叶子农也不争执,由着老九出去了。
老九出了院子朝胡同的方向走,一路全是小餐馆,他看见一家挂着“杨记手擀面”招牌的餐馆里顾客不少,这个餐馆离大杂院不远,最多也就4米的距离。
老九想都没想就进去了,他是做面的,对手擀面有一种特殊的兴趣,只要有吃手擀面的机会他都要尝尝。
小店老板迎上来招呼:“来啦,您请坐,想吃点什么?”
老九没坐,问:“有啥拿手的?”
老板回答:“腰片、爆肚、熘肝尖是小店的招牌菜,主食手擀面,汤吃干拌随您。
小店的几个凉菜也不错,您可以荤素搭配着。”
老九说:“好,就要这些。
面要干拌的,两碗,再来几瓶啤酒。
管不管送啊?
就前面那个院子,进去往右看见一张矮桌子。”
老板笑着说:“院儿里的?
怎么瞧着不大面熟哇?
得嘞,这就给您送去。”老九指着吧台上凉菜说:“就现在,先来几个凉菜,我带手也拿点东西。”
由于院子里的路灯比较远,光线不是很好,叶子农就把桌子往门拉了一点,能借点屋里的灯光,然后往大茶缸里续上开水,又往电热壶里添上凉水,这时就见老九回来了,手里提着几瓶啤酒,后面跟着餐馆服务员,托着满满一托盘的碟、筷和凉菜。
凉菜摆上桌,服务员问老九:“待会儿下面吗?”
老九说:“现在就下,我不喜欢空腹喝酒。”然后问叶子农,“你呢”
叶子农说:“我随便,一块儿下了。”
老九对服务员说:“都下了。”
服务员走了,叶子农给老九换了杯热茶,问:“哪家的?”
老九坐下说:“手擀面那家,有啥吃啥呗。
不管他了。
咱还说那个见路不走,我是真不懂啊,你就直接说实事求是不就行了,为啥非弄个见路不走呢,神神道道的。”
叶子农说:“觉得神道不怕,只要不是吹气儿显灵的,咱就好絮叨。”老九说:“反正我觉得挺神道的,好像故意打机锋。”
叶子农说:“实事求是是个很大的概念,很原则,很宽泛,只是你听多了,不觉得它神道了,不觉得神道并不表示你就真懂了,更不表示你就能操作了,就像好多人在说实事求是的时候,其实实事求是根本不关他的事,他那样说只是想表示他是明白人。
见路不走是见路非路,即见因果的意思,跟见相非相,即见如来是一个道理。
见路不走是实事求是的执行和具体,更具提示性,更容易理解和操作。”
老九愣神了半天,说:“子农,我蒙了。
啥叫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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