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的大火烧了一天。

到晚间的时候，有风从北面吹来，带来了无数的灰烬，洒得整条防线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天黑的时候，大家都说这火放得及时，要是晚些等北风起了，再想这么直接将火烧到北面去便不容易了。

此时说不定疾鹿的不少寨子也被大火烧毁了呢。

林迹将伤患移到了最后一条防线的山坡上，搭建出了简易的战地医院。

战地医院里，被救治过的伤患听着守栗等人讲着姬林的各种工匠的故事，被悉心照顾着。

这些将来可都是姬林的工匠，可不能马虎了。

林迹跟在一具抬出的尸体后走出帐篷，往北望了望，长长出了一口气。

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医生，有些伤患他那半吊子的医术根本救不了，这个救治的过程里，死人还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他也算是尽力了，心里也没有太多负罪，反而因为救了更多的人有小小的成就感。

破屠端着温水靠上前来，林迹伸手洗手洗脸，缓缓神问：“怎么样？”

破屠道：“换来了六十七个伤患，加上这个死了十一个。

我们的人比较稳定，没有再死的。

今天剥回来一百八十三张象皮，十三张牛皮，七张鹿皮，四张虎皮，肉条不少，筋条还在刮……虎阿蛮让你明早去见她。”

换回来的伤患，有些是往日伤的，眼见会变残废，便被人送来了。

因此到了后面还增加了些人数。

林迹也是照单全收。

不过死的基本是今天伤的。

在这里，处理尸体也是很是简单的事，只要丢到西面的沼泽里就行了，一夜之后，这些尸体就深深埋入沼泽，和这片大地融成一片。

林迹已经尽力了，听到这个伤亡的数字倒是不算哀伤，只是有些无奈。

他再出一口气，说道：“如果后期还有的话，象皮多剥一些，趁这两天清闲，也多晾些肉干。

会猎结束前，我们让人通知部落的人到游妲搬运。

我们把这些送到游妲后再跑一趟。”

对他来说，这趟会猎就是来集中获得皮毛肉食的。

所以他弄来了那么多独轮车过来。

现在天气已冷，肉干稍微处理一下就不会变坏，再过几天更冷些，这些肉直接可以当做冰鲜肉带回去。

一头象的皮毛可以让五六人保暖，多弄个几百张，这个冬天把部落的人数再翻一倍也不成问题。

面对山一般的这些物资，结果他现独轮车还是不够，他都巴不得把小城里的大卡车开出来。

只是道路还不通。

林迹觉得明年要是还来，他要把道路再拓宽一倍，就算不能开车，也要把双轮牛车弄出来。

烧光了长草之后，第一条防线往北望，所见是稍微起伏的山丘，宛如非洲少女的曲线一般，颇有几分美感。

之前聚集兽群不见了，后面的兽群还没有来，荒野显得寂寥。

只有防线附近的一些人不时走出防线去切割倒地的兽肉，有人就在防线内烧烤着，气氛显得清闲。

太阳蹦出云层的时候，茸女又被挂了起来。

她身上多了好些伤痕，似乎刚被鞭打过。

只是她看着林迹的目光多少有些得意。

难道她拒绝了一次吃鹿肉？

林迹随意猜测着。

虎阿蛮带着林迹看着北方，有些感慨道：“昨日那场火烧得极好。

若是再没有兽来，那该有多好？”

昨天那场厮杀，只有百多人的伤亡，结果让这些野兽几乎全被驱逐到北面去了。

这种战绩，堪称空前。

林迹倒是觉得虎阿蛮有些矫情了。

虎蛮若是没有了这些迁徙的兽群，肯定不会这么强大，冬天也会比现在难熬许多，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迹道：“要是每个部落都能建起坚固的寨子，这些野兽来不来其实问题都是不大的。

要是能大家都有些吉金，也能轻易猎杀这些野兽过冬。

我觉得要是来年准备充分的话，会猎我们可以移到后面去，到时候就不用驱赶这些野兽了，而是只要猎杀取它们的皮肉就行。”

“若是每个部落都能像你姬林这般，自然可以这样。

不过要让所有人都变成这样，怕是不容易。

而且如今我们和疾鹿交恶，会猎不来，他们就会占据了整个勾湖，到时候我们虎蛮夏日便连打渔之处都没有了。”

虎阿蛮不同意林迹不会猎的说法。

她也是看到姬林的战力之后，重视起林迹的启子身份，才平等跟他商讨这些的。

要是往日，两人连并排站立的可能都不大。

“要是这样，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把这块地方占据下来。”

林迹看着远处道。

火烧光了荒草之后，这片地方的地形更加清晰了。

林迹实在是越看越喜欢这里。

这里的土地不算平坦，但这里的山丘大多起伏不高，而且山石极少。

山丘可以圈进城里，也可以取土烧砖烧窑或者填埋西面的沼泽。

要是这里建上一座城的话，疾鹿休想前进一步。

而迁徙的兽群却会从城中或者城下穿过，想猎杀多少便猎杀多少。

春夏之际，既可以在东面捕鱼又可以在西面种植。

想想便会让人掉口水。

“这片地方本就是我们的。”

虎阿蛮傲然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建一座城。

常年守在这里。

城，你可以理解为大一点的寨子。”

林迹解释着城市的样子和概念，让虎阿蛮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她身后的诸多阿姆眼睛却亮了起来。

要是真有这种东西，她们就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会猎什么的，自然不必大费周章了。

虎阿蛮沉思良久，清醒过来道：“建寨子都要费不少人力和吉金，建这城，只怕会要更多的人吧？

此事不急。

今日我们是想到了一个难处，我们想听听启子的意见。”

“我们昨日想了想，觉得这火烧得有些早了。

大雪之前，怕还有同等多的野兽南来。

此时再做驱逐便有些难了。

你怎么看？”

虎阿蛮看看茸女，又看看林迹问。

“有些早了？”

林迹忽然想明白虎阿蛮之前的感叹不是说以后不会猎，而是希望这次会猎就此结束的意思。

往年的会猎，众人会先将野兽堵住，堵到堵不住的时候才会点燃北面的荒野进行驱逐。

这种情况之下，几乎会一把火就能把那些野兽驱光。

当然这个过程伤亡是极为惨重的。

光是堵住这些野兽，死伤便可能是现在的几倍。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风向也可能不对，要让火持续往北烧，还需要更多的人往北跟进。

这些跟进的人也是有可能被大火吞噬的。

向昨天这般轻松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