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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2/2)

她那口气是真不想活了,他听得两鬓太阳穴鼓鼓的跳动,五指并拢复又缓缓的放开,终是压抑住内心的躁动,缓缓的对身后护士说:“看紧她,她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包括你们家人的饭碗都保不住。”

这样赤口裸裸的威胁,他却可以说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他就是这样,总是轻而易举的把别人的生死扼在手中,以为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掌控,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也……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被,无意识的在腹部的位置摩挲着,那里,本来孕育着一条小生命,是她和绍谦唯一的希望,可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锥心刺骨的疼,那是身体里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的痛,他怎么可能理解,他这个习惯了掌握生杀大权的恶魔,又怎么会懂?

雷允泽的脸在泪光里变得模糊起来,当他再次转身的时候,她几乎错觉从他脸上看到一种近乎沉痛的表情,会吗?他这种人不是应该高高在上,连杀人也云淡风轻的吗?

他看了她很久,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盯着她,最后,才说:“我就住在隔壁的套间里。有什么需要直接按铃,要找我可以让护士来叫。”他顿了下,生硬的扭转过头,“我走了。你安心养病。”

他背对着她,说了这么一通不知所谓的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小北呆滞了那么一小会,察觉过来,尖叫着把空了的水杯朝他背后扔去。毕竟是虚弱无力,水杯没能砸到他就落在地上,嚓一声,碎成无数玻璃碎渣,她的心也碎成了一瓣一瓣,从此再不能完整。

夏小北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她的精神一直处在脆弱临近崩溃的边缘,经过她的病房门口,每天总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叫,每天24小时不停的挂水,只要护士稍一不留神,就被她扯掉了针管,她手上因为多次静脉注射已经肿得像馒头,护士不得已只能给她打在手臂上,可是她瘦得就只剩一张皮包裹着骨头,四肢又冰冷,静脉总是看不清楚。加上莫医生的多番交代,小护士每次给她打针时自己总先抖起来。

夏小北变得精神恍惚,失去孩子的钝痛和每日打针的折磨,她原本就害怕看到针头,这样每天每天的重复,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只能靠营养液维持日常能量消耗,整个人因为挂水也浮肿起来,样子更加吓人。她尖叫,摔一切可摔的东西,歇斯底里地发作。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镇静剂,派人24小时看护她。

雷允泽再次赶来的时候,她正被带子绑缚在床上,像是古代对待刑囚的犯人一样,甚至有医生小声的建议雷允泽,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看护比较合适。

雷允泽勃然大怒:“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医院,是救人的地方,谁准你们绑着她了?”

医生也莫可奈何:“只要稍稍一放开她,她就想尽办法自杀,我们也是没办法……”

可是此刻的她那么安静,仿佛一个死人一样,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只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放开她。我明天就会接她出院。”

医生赶紧指使人去解开绑缚的带子,能送走这位祖宗,他们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夏小北本来安静下来的,望见雷允泽向她走来,静如死水的眸子突然一转,像燃着了火焰一样狠狠瞪着他。他才刚刚伸出一只手,或许是想替她抚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只是还没碰着她,夏小北立刻像个饱受惊吓的孩子,一下子从病床上跳起来:“走开!”

他就僵硬在原地。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趁他不备,跳下床就往门口跑。她赤着脚,惊惶的要冲出去,再待在这里,不是精神病也要被当成精神病人对待,眼看门口就在前方,雷允泽一个箭步搂住了她:“夏小北!”

她不管不顾,拼命的踢打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夏小北!”他死死钳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大喊:“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终于静下来,有点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他。她呆呆的傻傻的样子真叫他心疼,他软下声音来,手指柔柔的穿过她的发:“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走。”

他果然雷厉风行,秘书迅速就开始收拾夏小北的东西。他带了条毯子来裹住她,将她隔着一层毛毯抱起来,一路亲自抱着她走进电梯,再放到车里。

她一直颤颤的发抖,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起初他以为她是怕冷,于是又脱下外衣罩在毯子外面。可她看着他靠近,就抖得更加厉害。他连她身边都不敢坐,无奈的去了副驾驶位。

身上的外衣带着他的独特味道,淡淡的香味和甘冽的烟草味,刚从医院出来,可能还沾了点消毒水的味道。嘴角划出一丝讥讽的弧度,她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又是拜谁所赐?何必还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来可怜她。

她不知道司机要开到哪,可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却惊诧了。这里是她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绍谦的公寓。

他从后座上把她抱出来,一路上都是沉默的,冰冷的线条紧抿的嘴唇,只在她微微蜷缩的时候皱了皱眉,问她:“还是冷?”

她把头埋进毯子里不说话,他就安慰她:“马上就到了,到家就暖和了。”

熟悉的铜门,打开来还是那些熟悉的摆设,又不同了,可能之前已经找人收拾过,整个家像是绍谦刚离开时那样,干干净净的,没有被人踩扁的蛋糕,没有满地的啤酒罐,也没有斑驳的血星,客厅里空荡荡的,窗明几净,桌椅什么都擦得几乎能反光,几个佣人一听见门响就迎上来了。

看来他请的家政公司很尽职,不过要在这百来方的公寓里养这么多佣人,也着实不容易。

他问:“还住原来的房间吗?卧室我让人打扫过,你的东西都还在原位。”

他抱着她走进卧室,床单果然换过了,连枕头被子什么的都一应换成了新的。也是,要让她在这间充满她和绍谦回忆的卧房里,看到她和雷允泽乱口伦的痕迹,恐怕真的要发疯了。可是什么都换掉了,连枕头上或许还残存着的绍谦的气息都没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摇了摇头,随手指着对门的那间客房:“我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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